nbsp;铃声越来越响,不只响,还很杂,不只杂,还很多。
临安的春夜微冷,三三两两的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惊扰了,不禁抬头来看。
西湖雷峰,钱塘六和……乃至家家户户门前,凡是挂铃之处,铃皆随风而动,夜色之中,竟是幽暗重重。
其间,一个黑衣男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行走,听得铃声,不禁抬起头来看。
“师傅,这是不是太师傅说的人要出生了?”男孩道,小脸眉清目秀。
“嗯。”黑衣男子点头。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小男孩追问道,一脸好奇。
“南杨,师傅今天让你背的《四方经》你记住了吗?”男子问。
叫南杨的小男孩挠了挠头,憋着嘴道:“好多啊,徒儿记不住。”
黑衣男子笑了笑,竟是十分儒雅俊朗:“那就回去背吧。”
南杨眨着眼睛:“师傅,我是不是比师姐笨好多?你总说师姐学什么都很快。”
黑衣男子一笑,如风带过:“你们不同。”
南杨不太明白,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黑衣男子道。
“我们不去找师姐吗?”南杨道。
“还不是时候。”
师徒两个消失在苏堤尽头,恩鱼堂的烛火亮了起来,这二人正是卢冼的徒弟和徒孙。卢冼自从开了这家药铺,也不雇什么伙计,只在年前收了一个徒弟,徒弟带着个徒弟,三个人就一起围着这家药铺转。
今日早上,卢冼对他徒孙儿说:“我要出去一趟,怕是一年半载回不来,你们以后好生在铺子里待着吧。若是丑时有人来买十钱雄黄、十钱天麻,你们就卖给他,但是要在里面搀些菟丝子,记住了吗?”
“太师傅,您要去哪儿?这么久?”南杨昂着小脸问道。
“去泥坑里待着。”卢冼道。
“泥坑?”南杨一脸疑惑。
“有人挖,就要有人跳啊。”卢冼抬头看了看他徒弟。
“师傅好走。”徒弟笑容清雅。
卢冼一笑:“不用再叫我师傅了,我可教不起你!千防万防的,也没拦住你去于府,你带来的人就要出生了吧?”
见他徒弟笑而不语,卢冼脸色平静:“这不关我的事,你们有你们的规则。只是……我提醒你,若是你为了完成任务,坏人世正道,罔顾伦常,别怪我不客气。就算你贺连在“洪途半霜”名气再大,也不能太嚣张。还有,南杨那孩子虽然灵根天生,但是你不能带他入你洪途之界,为你所用。”
眼前之人正是贺连,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举手投足,稳重自成。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既然卢大人认出我来了,我也无需隐瞒,在这里,还要多谢卢大人送我恩鱼堂。”贺连抱拳一拜。
卢冼一笑:“你换了于家就要出生的孩子,我在临安的名声愣生生被你毁了,一会半会儿也回不来了。也罢,你就带着的南杨在这儿住着吧。”
贺连微笑。
卢冼走了几步,一回头:“你带去的孩子……是她吗?”
贺连拱手,笑容慵雅,看久了却透着无奈:“卢大人保重。”
卢冼走后,丑时果然有“人”来买药,与卢冼说的一点不差,南杨抓了一点点菟丝子在里面,给来“人”包起了药。
“你……你是……收……”来“人”看着贺连,缓缓跪了下来。
“你走吧,我现在不能帮你。”贺连道:“卢大人留下的药能帮上你的忙,快去吧,晚了会让人钻了空子。”
于家。
风铃停了下来,连余音都没有。
于家祠堂朱门大开,灯火通明,老夫人带着于硕宜正装跪于祠堂之上。身后是两个稍大一些的孙女儿,于念玔和于念璘。其余偏房和还在怀里抱着的孙女们都在祠堂外,不被允许进来。
老夫人手中数珠簇簇,口中念念有词,已是半个时辰了。忽闻祠堂门外有人来报:“老夫人,老爷,夫人生啦,生啦。”
众人一跃而起,于硕宜忙扶着颤颤巍巍的于老夫人快步走了出来:“快去各处报喜,就说我于家添丁,乃是正房嫡出,我于家嫡亲的孙儿落地啦!”于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老……老夫人。”管家和稳婆一脸难色。
骤然手中数珠一紧,于老夫人道:“怎么了?”
两人不敢言语。
“说话啊!”二房王氏走过来道。
于硕宜脸色发白:“是夫人和小少爷有什么不好吗?”
“回……回老爷,不……不是。”
众人都松了口气。
“不……不是少爷。是,是位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