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宫偏殿的卧房, 门敞开,伺候洗漱衣装的侍婢鱼贯退出,留两人独处。
“寿命天定。”
“油尽则灯枯,非凡人所能扭转。”宋慎直言不讳,抱着手臂背靠多宝架,面朝对方背影, 低声安慰:“我已尽力而为, 还望你节哀,切莫过度悲伤。”
“我知道你尽力了。”瑞王慢慢起立,他穿戴亲王节日服饰,大气华贵, 俊美无俦,整个人却毫无喜色,眼里满含担忧, 艰难开口,隐晦问:“他还有多久?”
宋慎皱眉沉思半晌, 目不转睛凝视对方,反问:“你们需要他活多久?”
“此话怎讲?”
“若要求保证病人神智清醒, 可能就这几日了,你们凡事必须抓紧。”宋慎神色凝重,缓步向前,立定于对方一尺内,四目对视,继续说:“不过, 能喘气就叫活着,这个我可以试试,助他多活个把月左右。”
“喘气就叫活着?”瑞王困倦劳累,头昏脑涨,有些费解。
宋慎抬手,帮忙扶正了些亲王头冠,坦白告知:“没错,但病人极可能全无意识地昏睡。”
慈爱厚待自己的父亲病得奄奄一息,瑞王束手无策,用力闭上眼睛。
“节哀!节哀!”
“嘘,你不能伤心,振作些,不是说要去参与除夕祭祀吗?快别难过了,回头咱们找庆王、哦不,找太子他们商量,集思广益,一齐拿个主意。”宋慎笨拙地安慰,他抬起双手,半空中急切比划几下,最终规规矩矩垂放,没敢乱动。
“无需商量,父皇必须多活一阵子。”
瑞王脸色苍白,颤声道:“幸亏你及时出手,把陛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由他亲自确立太子,否则,仅凭一道圣旨,三哥今生将百口莫辩。”
“那是自然。陛下金口玉言,他清醒时宣告的太子人选,是为名正言顺,任何人不得抗旨。”
“正是这个道理。”瑞王点点头。
宋慎继续劝解:“别慌,如今太子已确立,一切都会顺利的。”他眼神深邃专注,定定打量久别的梦中人,皱眉问:“你一夜没合眼,还撑得住吗?祭祀非去不可?”
“嗯,非去不可。”瑞王眼下两片青色,疲惫地解释:“三哥刚被立为太子,目前朝局想必你大概了解,肯定许多人不服,他需要支持。”
“也是。”宋慎无奈颔首。其实他心知肚明,只是担忧对方病体而已。
“吉时将至,不能耽搁了,你再坚持照顾陛下片刻,等奉天殿祭了天地祖宗我就回来。”瑞王整了整衣领,步履匆匆。
“不急,奉天殿还能跑了不成。”迈过偏殿门槛时,宋慎习惯成自然,顺手搀扶一把,并叮嘱正恭候的太监们:
“轿子抬稳些,仔细颠着殿下。”
“是。”瑞王的亲信侍从爽利答应,相识多年,他们都喜欢和宋慎打交道。
天色阴沉沉,北风刮得脸颊生疼。
“来,慢点儿。”宋慎不错眼地盯着,生怕摔坏了无价美玉。
“起轿——”太监拖长嗓门吆喝。
宋慎目送,他仍穿着太监袍服,却没戴帽子,且半挽起袖子,站姿大马金刀,豪迈剽悍气息显露无遗。
“吱嘎吱嘎~”轿子晃出去一程,忽然停下,其中一个小太监小跑返回,在宋慎困惑的审视下,冲留守的管事说:“刘公公,今日除夕,殿下吩咐您给宋大夫备一桌南境风味午膳,不得怠慢。”
“这是必须的,咱家岂敢怠慢神医呢?”管事点头哈腰,发自内心地尊敬宋慎,因为他曾获得对方医治。
“哎,那您忙,小的护送殿下去奉天殿了啊。”小太监按住帽子,顶着风,一溜烟地跑了。
宋慎欣然一笑,目送轿子消失在拐角,而后才返回守护承天帝。
数日后
夜色浓重,风雪交加。
乾明宫书房内,主位空出,左侧四名重臣并定北侯府郭氏兄弟,容佑棠坐末位;右侧依次是瑞王、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
“父皇近两日正静思祈福,军情却紧急,他已将朝政交由储君主持,自然由太子决策了。”瑞王温和指出。
昔日的庆王,已换下亲王袍服和头冠,穿上太子服饰,高大挺拔,尊贵不凡。
儿臂粗的烛火静静燃烧,明亮灯光下,赵泽雍落座,宽大袍袖闪过织金嵌玉的宝色,沉声道:“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哪有绝对的‘屡战屡胜’之师?交战以来,大成三胜一负,非常难得,然而,部分别有用心之人却揪住败仗不放,歪曲事实大作文章,诋毁西北众将士,意图伺机搅乱朝纲,罪不可恕!”
“太子殿下息怒。”首辅鲁子兴端坐,拢着袖子,客气有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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