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春不久,洛水上的冰凌还没化尽,洛阳城东大街靠着大行市的一条小街上不声不响的开了一家食肆,门脸儿收拾得干干净净,当头挂了一块牌子,上头写了两个烫金古篆“厨道”。
因天气还凉,食肆的门口挂了厚厚的蓝布帘子,只从半开的窗子里可以看到店里不同于大家酒楼的高桌胡凳,齐齐整整的摆在堂中,侍候的小二们,肩上搭的白巾也是一尘不染。
行市的老板掌柜们都有些讶异,他们这行市大街来往的都是有脸面的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商巨贾,从来没有人在这行市大街吃饭,来这里都是为了谈生意,忙忙碌碌的哪里有心思坐下来吃饭?更何况,这些人出入的都是洛阳城里有名的酒楼饭庄,象他们这小食肆还真入不了眼。
想着这些关巧,便一个个冷眼旁观着,看着这不知深浅的小食肆如何在这大行市里生存下去,只怕过不了几日便得关门了帐。
果不其然,这食肆开张第一天,便门可罗雀,店里擦的锃亮的桌椅愣是没人进去坐。行市里做活的伙计们便都跟着看笑话,一个个笑这店家眼睛不亮,竟寻了这么个地方来开食肆。
到了第二日,眼看着到了饭点,这食肆里竟飘出了一阵香味,正当所有人都好奇是谁在这用饭时,这食肆的掌柜却做了件让所有行市大街的人都惊讶不已的事。
食肆的六个小二,一溜排的站在店门口,每人手中端着四个叠起来盖了白布的托盘,若离得近些还能看到那托盘里冒着的热气。
那掌柜的竟是个年轻的男子,面容白皙清俊,身材颀长,看着竟有些书卷气。
“小六子,你们每人进一家铺子,手里四个托盘的饭菜甭管交给谁,话要说明白了,就说咱们小店刚开张,这街里街坊的,以后请大家多关照关照,然后将手里的菜贴子放下,说明咱们一会儿会回去收盘子就得。”
“都明白了?”年轻男子看着领头的伙计的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
“明白了,老板,您就放心吧!”叫小六子的领头伙计一脸机灵劲,看着老板直点头,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还能做领头的么?
回过身,朝身后跟着的五个小子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各自进自家负责的店铺,这条行市街上怕不有几十家铺子,不快着点,过会菜就凉了!虽说后厨宋妈的手艺他们也都尝过,那是一绝!但这菜冷了,味儿终究会败些,可不能因此坏了老板的大事,这么好的老板可不容易碰到。
眼见着日头到了中午,薛家的竹纸铺生意也淡了下来,掌柜的正要吩咐人去家里拿些吃的来,却见门外进来了一个肩上搭着白巾的小伙计,手上还端着一大撂盖着白布的东西。
“你这是――?”年过半百的薛掌柜有些不明所以,这小伙子看起来象是哪家饭馆的跑堂,可这堂怎么跑到他这竹纸铺来了?
“薛掌柜!小的是前面街拐角那儿新开的厨道的伙计,我们掌柜的说了,我们新店开张,没有请各位去吃顿饭,实在是缺了礼数,可各位都是大铺子的掌柜,贵人事忙,小店也不便打扰,这看着到了饭点儿,咱们掌柜的吩咐咱们端了些吃食,一共四份套餐,刚做出来还是热乎的,也算是咱们小店请各位吃顿饭,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还请薛掌柜能多多关照小店。”小六子端着食盘也着实累的慌,便也不管薛掌柜听没听明白,径自将食盘放在柜台上,自己欠了个身又道。
“这盘子我们店里待会自会有人来收,您吃完了只管放在那儿就得。这是小店的菜贴子,如果薛掌柜以后事忙,想吃什么了,打发个伙计去店里说一声,咱们就派人送来,误不了您的事儿。”小六子说着,将手中的一本封面上精描了花样的素金贴子搁在饭盘旁边,朝薛掌柜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径直奔回食肆里端了盘子往下一家去,整个过程没容薛掌柜插上一句话。
待得小六子转身出了门,薛掌柜才回过神来,倒也觉得这小伙计怪伶俐的,心道:也好,反正是不要钱的,还省了一趟腿脚,便是味道差些也将就了。
一揭开食盘上盖着的白布,薛掌柜便不由暗道开这食肆之人好玲珑的心思。一块上好的原木盘子,挖了几个方方正正的凹槽,最大的一个槽里压着满满一槽米饭,想是怕份量不足,竟压的严严实实,足见这人极是厚道,其余的四个小槽里,装着三个精致的小菜和一槽熬的酽酽的汤,汤汁呈奶白色,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盘边的细槽里放着一双竹筷和一支喝汤的小勺。
薛掌柜招手叫着站在一旁咽了半日口水的伙计们,一边嘴里笑道:“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一份吃食么?用得着馋成那样?”
嘴里说着,心中却不由的有些期待那些菜色的味道,只看颜色倒是绿的翠绿,红的鲜红,煞是好看,闻那香味儿也是不错,只不知吃到嘴里会如何?
几个伙计将叠加在一起的盘子端开,这才发现,除了那份浓汤,每个盘子里的小菜都不一样,这四个盘子,便有十二个菜,看起来就琳琅满目,让人很有食欲。
薛掌柜终于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食肆的老板有大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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