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
说完,我将耳朵凑近他已经紫的嘴唇上。
“林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恨着你的我活了这么久。”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压低声音仍要维持这话的连贯性。
我微微抿嘴,而后说道,“6戎,我听到了,赶紧让医生给你处理吧。”
大概心满意足,死死握住我的手,逐渐松开、垂落。
医生眼疾手快,将6戎垂下去的手放回床上。
“对了,你可以去隔壁的棋牌室把小春叫回来吗,她是我的护士。”医生突然说。
“可以。”我回答,“医生,你的电话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医生说:“可以。”
跑出诊所,我站在棋牌室,现那里有好几桌人在打麻将。我一眼望去,也没有穿着护士服的女性。麻将碰撞声又大得很,听得我心烦意乱。
没有办法,我两手做喇叭状,朝里面喊:“那位是小春护士,医生有病人,需要你搭把手。”
我声音足够大,一群人齐刷刷看向我。
最里面一桌,有人豁然站起,娇娇小小的年轻姑娘,穿着米黄色的长裙。
但她步子很大,匆匆跑出来。
不用我多说,她跑进诊所直奔手术室。
这下,手术应该开始了吧?我紧绷的神经稍稍缓和。
走到收银台前,我拿起话筒,打给吴司嘉。吴司嘉和我联系较为密切,且基本都是有用的。以防万一,我是能背出他的手机号的。
“吴司嘉,我是林蔓。”毕竟是陌生来电,电话一接通我就报上名字。
“林蔓,你怎么?”
我说:“吴司嘉,十分钟之内让郑中庭打这个电话。你告诉他,如果不想让6戎死,就乖乖照做。”
十一的死,真相不明,但确实和郑中庭脱不了干系。
我一直都对郑中庭有意见,他这次更是丧心病狂。不过他在意6戎,我就要让他来回折腾。事实上,6戎受伤,我联系赵之平可能更为妥当。
吴司嘉没有多问,答应之后便挂断电话。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挂在墙上的钟面。十分钟,似乎很漫长。
之前我衣服全湿,因为是去拜祭我的母亲,我穿得黑衬衫、黑长裤,倒不会走光。但衣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特别是后来出了太阳,衣服开始慢慢变干。如今这些布料半干不干地贴在我身上,更是难受。
“叮铃铃”
原始的铃声响起,打断我的遐思。
我接起,对方急不可耐,“林蔓,你又玩什么?!”
他对我态度不好,显然旧恨未消。
我也没好气,“6戎正在做手术,如果你想要知道他在哪,最好不要这么嚣张。”
一听到这,郑中庭立马软下语气,“你们在哪?”
郑中庭对谁无情无义,却对6戎十分重情义。
果然这两个人,每一个正常的。
我将具体地址报给郑中庭。
郑中庭应该是飚车来的,竟然三个小时后赶到,已经黄昏。医生还没有出来,我不知道是医生技术欠佳还是6戎伤得太重,手术还没有结束。
我独自呆坐,没有手机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我只能呆,看看手术室关上的门,看看门口。
“林蔓,6戎呢?”郑中庭一进门,就朝我吼道。
我坐在椅子上,颇是心灰意懒,“在里面,应该快出来了。”
“林蔓,你可真狼狈。”郑中庭大步走向我,不忘嘲弄我。
“嗯。”
衣服皱巴巴,头散乱,脸上全是泥污。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有多狼狈。
坐在我身边,郑中庭又说,“不管你们生了什么事,你没有扔下6二,至少你还没有彻底冷血。”
我回:“我只是因为我和他有长泽。”
“林蔓,你们女人狠心起来,真的永不回头吗?”他忽地偏头,看向我。
这个问题,他似乎是替自己问。他就算再嚣张跋扈,也能感觉到这回留在他身边的周小栀,永远捂不暖了吧。
我反问:“那你们男人狠心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毕竟不是我的事,我不会说——你死心吧你这个杀人犯,周小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郑中庭沉默,我嗤笑,并没有继续和他谈话的意思。
没过去几分钟,我突然下了决定。我猛地起身,“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他抬头望向我,表情不解,“你想干什么?”
我探出手,“回酒店,洗个热水澡。然后我要借用你的车回琏城,我要去照顾元礼。我相信你神通广大,可以处理好6戎在这的一切后续问题。”
郑中庭盯着我,那种眼神,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当我以为他要朝我挥拳时,他掏出钥匙,放在我手心,“你去吧。”
“谢谢。”我抓起钥匙,转身出门。
走到门口时,郑中庭喊住我。
我回过头,隔着几米的距离,询问,“你还有什么事?”
“林蔓,6戎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没出来,一定伤得很重。你真的不担心吗?”
我回得干脆,“不担心。”
6戎的求生意志和身体素质都不差,我一直知道。当初,我一刀子捅进他的腹部,血流得未必比这少。
他又说:“林蔓,6二真的爱你。这几年,他过得一点都不快乐。他也是真的病了,他一直在努力、努力地变成正常人。如果你不正常过,你就可以知道,我们大多数是身不由己。吃再多的药,都没什么作用。可是林蔓,6二现在好得差不多。你和6长泽回来了,你们留在他身边,我敢打赌,他这一辈子都会很好、很好。”
郑中庭在我面前一直纨绔子弟形象,不再适合这样说一些温柔的话。
有点滑稽,同时有一点点真诚。
“所以呢?”我眼睛放空,反问。
他再次开口:“林蔓,如果6二醒过来没看见你,他会痛的。”
我忽地勾唇一笑,“那就让他痛吧。”
谁没痛过呢。
这地方不大,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我很快回到我的住房。
淋浴,换衣服,收拾行李。
我拜祭过我的母亲,也算不枉此行。6戎是为了救我才伤得那么重,就算我们是陌生人我也应该留下来。但是我更担心我的长泽。
有郑中庭照看着,我不觉得6戎会出什么事。
长泽不一样,就算6戎告诉我他派了多少人保护长泽,我也不放心。
我一整天没吃,出门时一阵晕眩。我扶住门框,慢慢让眼前的黑暗散去。我的确受过6潮生的特训,现在还留有一些可以打倒色狼之流。但我的健康状态大不如前。从我第一次流产起,我的身体就没有那么让我顺心了。
生长泽时,我本身需要好好坐月子。但因为这孩子多病,我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没太在意。
问题后来才出现的,因为很小,我也没在意。
再好的底子,都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吧?
我还想陪长泽很多年,我要看他长大,看他结婚生子
走出酒店,我绕到旁边的小市,买了面包和牛奶。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把吃干净面包喝完牛奶。
郑中庭认路吧,又飚车,所以才用了三个小时。
我中途一段不认识,全靠导航,我用了四个多小时。我回到6戎家时,已经晚上十点。
急匆匆地,我进门、上楼,去卧室。
主卧没有长泽的身影,我顿时失了分寸,有点慌乱。
“长泽,长泽”我低低喊着。
“啪嗒”,轻微的开门声后,主卧斜对面的房间开了,走出的是朱阿姨(和6戎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家政阿姨)。
“夫人,你回来了啊?”她说的普通话带点方言味儿。
我没在意那称呼,只是着急地问,“长泽呢?”
朱阿姨回头,“就在这个房间。先生度很快哩,这么短的时间就给少爷布置好这么漂亮的卧室哩。”
经过她时,我说,“阿姨,您回去休息吧,长泽我来照顾。”说完,继续走到长泽的新卧室。
关上门,打开灯,我在暖黄的灯光里看到安静睡着的长泽。
我松口气。
稍作洗漱,我连睡衣都不想换,直接躺在长泽身边。我迫切地抱住他,他软软绵绵的身体,逐渐让我躁动的心恢复过来。
“麻麻?”长泽居然这么敏感,醒过来了?
他大眼睛睁开,眼睛似乎一片清澄。
所以,长泽并没有深睡?
我柔声问:“长泽,没有睡着?”
他往我脖子处凑,“想粑粑抱,想麻麻抱,睡不着”
估计是朱阿姨哄了很久,长泽都没睡着。后来长泽不想被哄,就假装睡着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我两手交替,轻轻拍他的后背,“长泽乖,快睡觉,麻麻在。”
“麻麻,粑粑呢?”长泽问,”粑粑说,会和麻麻一起的。”
我愣住,不得不哄,“长泽,粑粑让麻麻先回来。现在很晚了,长泽先睡觉好不好?明天一早,麻麻带你去找粑粑?”
怎料,长泽哭嚎起来,“麻麻,你一定是骗我的!我不要明天,我要现在我要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