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呢。只是一道小口子,皮外伤。”初梦忙道。
桃枝到是不知死活地得意一哼,却叫身上的胖婢女一记泰山压顶砸地快要喷了血。
“擦些金疮药也便好了。”初梦舒了舒臂,确也无碍,起身又搀起身旁的婢女们,上前与桃枝道,“姑娘,我知你心里有气,但向着我们使脾气也是无用的,与我们拼个两败俱伤,到头来你也捞不到好处。那将你调派来灶房之人是谁,我料你这几日下来也有所耳闻了,倘若你有心回去公子身边,倒不如这些日子安安分分,待风头过了,也好有个勤勉努力的由头将你召回去。”
桃枝听听也心觉有理,但有傲气放不下颜面,只垂目思量,挣扎着道:“胖姐……你先松了绑……”
初梦拾起抛在一旁的斧子道:“我瞧不如这样,你拿斧子弄伤我的事,我暂时不追究了,你知我们倘若把此事告诉了张炳管事,你会有何后果。但你记着,今后不许再来与我们闹事。今日午后的柴我也帮你劈了,姐姐们赶早膳连日辛苦急需休憩,你也一同回去睡罢。”
“那……那你给我劈好了点!”
胖婢女抬起身,放桃枝狼狈爬起,道:“初梦姑娘能比你做得差?你那柴劈得又粗又圈,生火费了我们老半天气力,还未来寻你呢,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行了。一人少说一句罢。”初梦利落道,“今后还需同处一个屋檐下,桃枝何时回去也未可知,姑且和善相待,于彼此也少些麻烦。”
简单包扎了下,初梦提起斧子便出门去了。劈柴之处正是灶房前头的空地,右是桃枝此刻栖身的柴房,后头联通着灶房与通铺卧房,无怪乎动静传得这样响。初梦想着,只更轻着手脚来处理这摞散着芬芳甜香的桃木。
从前在朝晖宫里,初梦倒也是劈过柴的。蒙古高原的寒冬太早太长,慕容氏带人逼宫后便断了暖与炭,只得有她孱弱着身子一点一点去伐木来烧。
想及过往的委屈,过往的人,斯人已逝,斯情已故,一朝还魂,便是两种命运,割断过往,无可追寻。初梦渐渐红了眼圈,一颗大大的泪滴顺着素容滚滚而落,滴在斧刃晃白的光上,恍若沧海遗珠。
幸而这命依是还回人间了。初梦安慰着自己,拭了拭泪,心中仍是泛着酸楚,休说这一世,古怪离奇世事纷扰,却总也落不得一个太平日子。
初梦拾过来一块木料,径约髀粗,断层截面平整而光滑,年轮与断面上圈圈泛泛,清晰可数。世家中人样样讲求精细,连这烧火之柴也要苛求最尚品,春焚旧年桃木,秋燃陈时橘树。初梦手抚着这年轮,一道一道,轻浅的沟壑娓娓诉来衷肠,初梦将侧颊细细贴于断面之上,听地极是认真,忽而笑得婉然,忽而又落了泪,泪滴入鬓发里,混夹着桃木鲜香,于鬓内散发浑然典香。倘若,桃木亦有泪,那么,被扬作灰烬前,也该是心有不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