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瞧,那炭是府里寻常的果木炭,却有一把孜然轻留于炉子沿壁。
“可方才听来,维桢小姐并不喜这炭火炉子讷。”云澄搬起炉子道,“她出门时瞧见了,便将我训了一顿,可这是放勋公子的意思,要怒寻那放勋公子去呀,与我置什么气呢!看来我还是早些将它撤去了好,此刻也摆着凉得差不多了,再不收起,叫那南风一拉青灰吹入了她那屋,又要训我了!”
初梦听闻,便上前帮着她一道搬,云澄摆摆身子,只叫不必,又道:“你先将那食盒里的烤羊排吃了罢,进去公子那屋里吃好了,他那处有案可以坐,有银箸可以使。公子临出门前叮咛说,摆凉了便不好吃了,你吃下了我也好与公子有个交代。”
“去公子屋里吃?这不合规矩吧……”
“这有何。”云澄轻松一笑,端起炉子,果真她较初梦健硕许多,端起这青泥窑烧的炉子毫不费力,又道,“从前我得了什么点心的,也去公子那武吃,况且他时常不在,人又极好说话,随便来便是来。快去罢。”
初梦便端着这食盒入了屋去,屋内还是那寥寥无几的清淡陈设,并未点着熏香,屋外日光正暖融融地烘过来,初梦却觉着浑身道不出的不自在,似被人束缚了手脚似的,与扶瑄那处相较,那处虽是清冷的温度,却叫人心定心安。
她将食盒摆在案上,向门外望了一眼,只见云澄仍清扫着炉子里的炭灰。
眼前的这方食盒雕镂得极是精巧,浑然一体,通体便是一幅昭君出塞图,那马鬃与昭君所负的琵琶之弦亦是根根分明,木刻的手法似又混杂着些鲜卑之地的技艺,叫初梦隐隐觉着亲切之感。但这食盒分明是女用的,初梦从前供事灶房又不曾见过,莫不是放勋自通州带来,又特意挑来为初梦盛食之用?
初梦只将食盒盖轻启一道缝隙,熟悉而绵厚的羊肉炙火香气便四溢开来。瞧得出,这羊排烤得极好,外焦里嫩,油脂也渗润得恰到好处,初梦瞧得出,此羊排炙烤所用手法与她前时烹羊肉串时如出一辙,便觉着有几分心惊,她那鲜卑人烹羊火炙的技艺,放勋亦是掌握了,却特地来烤与她食。
初梦端望着这余温尚存的羊肉,不知怎的,却又是千丝万缕扯不断,想到扶瑄了。
扶瑄与她一道烹羊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在眼帘前一幕幕重演,扶瑄的怀抱与这肉一般余温尚存,与扶瑄在一起时那默契交融的心绪碰撞,万千琐事不必多言,只一个眼神,二人皆能体会对方的心意,会心融融于静默,亘古深远。
竟是钟情于他了。
竟是钟情于彼时倒在自己短刀下的他了。
再不愿承认也好,但这心意是欺瞒不了的,初梦于心中确认的那刻,亦是惶恐,亦是激动。
“莫不是我这羊排烤得不合姑娘心意,否则姑娘怎的不食呢?”放勋的声音却自身后响起。
初梦忙回眸去瞧,只见他不知何时正倚于门旁,也未知伫了多久,正眯着眸子,朝她抿嘴扬笑。
“公子多心了。初梦还在瞧这食盒,极是精巧。”初梦一时有些恍惚为定,只慌忙搪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