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在听到范钧的回答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并不孤独,她身边还有范钧,在她最受伤之际,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
此时的范钧,已然不是数年前离家从军之时的那个范钧了,他的神情坚定,目光犀利异常,他现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英俊果敢的青年了,说出来的话是掷地有声,若没有这个实力,他是断然不会对小涅做出如此的承诺的。
“为何要替我做这些?”小涅低声问道,“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我有何资格要你替我做这些?”
“我答应过要娶你,我会说到做到的。”范钧想起了那一日,送别自己之时的小涅,那眼中含泪,嘴角带笑的模样,至今还会时时浮现在眼前。
小涅听过后,突然笑了起来,她将手自范钧的手中挣脱出来,轻轻的抚摸着范钧的脸颊,泪水一个劲的往下流淌。
“谢谢你,范钧-----谢谢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只是我自己很清楚,我不配做你的妻子-----我知道你有元湘,知道你们已经-----你刚刚讲过,不想我与我娘一样的命运,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了-----我与我娘并没有甚么不同,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命,我不敢对未来有任何的要求,我只想杀了该杀之人,以求内心的解脱。”小涅此时已经不再对未来有任何的奢求了,如果自己真能死去,反而是一种最好的解脱了。
“小涅,我自己当初对你许下承诺之时,只是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害怕你会伤害他们,不得已讲出的话,这些我都承认,可是----自我归家之后,与你在一起之时,才真正了解你,正如我娘所说,你是一位好姑娘,你像外公的性情,心地善良,为人忠厚-----我若说,是自归家后才真正喜欢上你的,你信是不信?”范钧眼中慢慢流下了眼泪,“你若不是心地善良之人,断不会在知道元湘的事情后,选择了放手。”
小涅在看到范钧流下的眼泪之后,她的心几乎快要碎裂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几乎要将她击垮,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范钧,她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去接受范钧的爱意。
“她是谁?”小涅过了许久,才轻声的问道。
范钧慢慢抬起头来,他明白小涅口中的她,所指的是谁。对于元湘的事情,他原本是想在归家之后便告诉她的,可是回来后他却始终开不了口,今日小涅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范钧知道他不得不讲了。
“她是北魏中山王元英的胞妹。”范钧想起了兵败回国的元英,这位常胜将军,最终败在了韦睿的手中,这耻辱只怕是那元英一生都无法摆脱掉的。
“-----若是两国交好之机,你与她,定然是一对天成佳偶。”小涅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的苦涩之意,“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去找她吗?”
范钧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元湘在离开自己的那一日,便已经决定了永别,她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那短暂又幸福的时光,只能永远留在在他们的记忆深处,小心翼翼的藏在那里,只怕日后都不会轻易触碰它。
“若是我-----要你去找她呢?”小涅接着问了一句,其实她的内心,是害怕问到这个问题的,可是不知为何她还是要讲出来。
“-----即使找到了她,她也-----不会跟我走的。”范钧黯然的说道。
“为何?”
“小涅-----她与你不同,她是鲜卑族人,她从不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她族人中的女人们,向来都是自己选择男人,选择她们喜欢的男人,小涅你可知道是何意思?”
小涅不解的摇了摇头,她不明白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女人,自己可以想喜欢哪一个便喜欢哪一个,这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不属于我,小涅,她属于她自己,她的命运由她自己掌控,她就如同那草原上的马儿,无拘无束,来去自由-----这一点你、我二人,谁都比不上她。”
范钧想起了性情刚烈的元湘,想起了自己与她在战场之上的那一次一次的交锋,她倔强的眼神和她百折不挠的个性,让他始终忘不了。
“能见她一面该有多好-----”小涅不能想像这世上还有如元湘一般的女子,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自由自在的驰骋在广阔的草原上,自己哪怕是有一日,能过着那样的日子,想必此生也已经无憾了罢。
她的眼皮慢慢的垂了下来,刚刚讲话太多,她太劳累了,她把头靠在了范钧的臂膀之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站立在门外已经很久的张绮凤,手中的莲子粥已经冰凉了,她的脚始终没有迈进房内-----她的女儿收获了爱情,这是她穷尽自己的一生都没有得到的感情,女儿的性情,确实与自己的父亲张元知极像,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她便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可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儿,她更愿意女儿的性格像自己,那样便可以和自己一般,去恨那些害惨了自己的人,女儿一定也是很恨他们,很恨那个害苦了她们母女的何征,可是----女儿最终选择了放手,她的放手换来的是永远的幸福。她突然间明白了凌霄很多年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若是当初她不妄动心念,此时她与范允承,或许过着的就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只是这些都是或许,而自己眼前的命运,是已经无法更改的,她已经注定了,要再一次逃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