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小桌下层,将一块蒙尘的镜子拿出来,擦拭后递给贺戟,重新在他面前坐下:“许多话,我说,你未必会信,那便由你自己看看。。”
贺戟愣愣将镜子接过来,而后听到耳边声音轻缓:“天宁二十六年,六月十九,想一想那天的事情,长信。”
在这样轻缓的声音中,被深藏在心底历经岁月也未褪色的事情一点点从深处浮了出来。
阴暗的巷子深处,压在身上难以喘息的重担,绝望的心情……还有突然落在掌心的玉佩,他抬起头,见到眼前风絮,一人站在风絮里笑着对他深处后,背后是暖暖的风。
再后来,便是京城四处欢笑,以及最后的不舍和坚定。
他想着,眼神越来越暖,然后慢慢的,在一片温暖和煦中听到了那人不急不缓的声音:“长信,现在,低头看看镜子。”
贺戟随着这声音垂下眼睛。
“告诉我,你看到的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眼神。
贺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不觉开了口:“很暖,也很欢喜,它里面有眷恋,有怀念,有坚定,也有期盼和向往,就是……”
他一僵,骤然抬起了头。
燕稷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睛,一向温软潋滟的眸子深处突然间尽是咄咄逼人的意味:“就是没有缱绻和深情,是不是?”
看着这样的燕稷,贺戟一时间突然感到有些慌乱。
“有眷恋怀念,期盼向往,诸多情绪混在一切,却没有一分情人间应有缱绻神情,你看我的眼神如此,却说想要与我成结发之好,贺长信,你自己想想,这是不是很可笑?”
贺戟眼里渐渐布上迷茫,偏头避开了燕稷的眼神。
燕稷伸手将面前盒子里的玉佩拿出来,轻轻抚过温润表面,继续道:“这玉佩是我所赠,并且当时与你有过承诺,我虽未想起来,但我信。”
“可是,若说那时承诺的内容是待你归来后与你结发。”
“我却是不信的。”
燕稷清楚自己的性子。
既然那时他对谢闻灼说我会给你一个家。
便不会给另一人同样意味的承诺。
他将玉佩重新放回贺戟手里:“余生还有许多年,不应该因着往事将它给蹉跎殆尽,这个你拿回去,至于其他事,还是自己想想罢。”
贺戟低头看了看掌心玉佩,手指颤了颤,最终紧紧将它攒在了手中。
燕稷没再看他,转眼朝着傅知怀看了过去:“明成,我与你相识许多年,彼此相互伴着,这么些年,很多心意都会在岁月里变得说不清道不明,你同长信不一样,他的眼神其实很简单,一眼便看的真切,而你不同。”
“你的眼神很复杂,里面的情绪太多,即便我同你一起长大,也看不大清楚。你向来通透,很多事也看得比旁人明白,但我依旧想问问你,你是否能分得清楚自己的眼神,还有……”
他抬起头:“你想与之成结发之好的,究竟是从前与你走遍京城欢喜笑闹的燕小九,还是坐在九龙座上心机深沉的庆和帝?”
傅知怀眼里的迷惘转瞬即逝,很快恢复坚定模样。
燕稷看着他的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便又是一阵沉色。
“明成,你和温卿与长信不一样,那日之后,他们一别数年,真正与我一同的,只有你。”
“你总是对我表达这样的意思,明明你同我相知最久,最是熟悉,为何我最后喜欢的却是温卿……可是,明成。”
他抬眼,视线一瞬间无比尖锐:“这么多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你可有一次,对我说过你的心意?”
傅知怀一滞。
燕稷看着眼前的信纸:“而之后太傅归京,你开始借情诗表达心意,我与太傅并不是一见钟情,那时候你分明也无数此的机会,但是,为什么,你却只在信纸背后写这么一行不易发觉的话,而不敢当面对我开口?”
他离傅知怀很近,眼里的锐色映入傅知怀心上,让他止不住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开口。
燕稷却在他开口之前,再次出了声:“你为何不敢,我以前不清楚,可你生辰那日,我懂了。”
“那天,在你院落外,傅老丞相与你说起成婚一事,你沉默以对,他虽没有勉强,走的时候很失望。你或许不记得你当时的模样,可我站在你边上,却将你眼里的挣扎和愧疚看的清清楚楚。”
燕稷声音依旧平淡,开口。
“那晚回去,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想起了我明白你心意的时候……你看到我手腕的红线,失态之下打翻了酒坛,我对上你的眼睛,将你眼里痛苦和难过看的真真切切的同时,也看到你眼里藏得极深的……”
“解脱。”
“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再想想这中间诸多事情,我即便是再傻,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