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安稳一世,不悲天悯人,不祈求额外的垂怜。至于唐明珠……希望她早点遇到慕容博吧,那一对儿上辈子暗通款曲的贱人,就让他们早点相识相爱,她们姊妹二人再不相干就好!
如此想着,还是去大江氏那里探探口风的好,便连忙起身梳妆,一面与唐明瑶无意道:“昨个见了三叔从杭州买来的那六个丫鬟,各个水灵灵的,又知礼懂事,长姐嘴上没说,看的出还是满意的,还有那两大车嫁妆,可真是大手笔!”
唐明瑶见她说起这个,脸色变了变,拿了枚珍珠耳环在明彩耳边比划道:“我爹的这批礼物因大雨路上耽搁了几天,昨天才到的京,唉……你不知……”
“不知什么?”明彩见她情绪瞬间这么低落,怕是话里有话,果然听明瑶道:“我也是昨天夜里听娘提起才知道,那日我娘和大娘说起我的婚事,她竟是一口回绝了,说我是虎年早春的下山虎,一般门庭娶不起,让我娘自己在杭州多访一访!”
明彩见唐明瑶脸上不愉,想到那日安氏分送的礼物,只是些微不错的杭粉丝绸,并非什么珍品,怕是钱氏眼皮子吃定了三房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所以才毫无商量的余地,推卸了帮唐明瑶找婆家的事。
“那三婶怎么昨日又对你说这事?”
“哼,还不是大娘见昨日我爹迟来的嫁妆,觉得贵重,便趁着忙场和我娘悔了几句……姐姐,我委实不知道,我们家这样的门第,也这么分长短的!我真是愚钝,昨日才知道,我娘听大娘说我是什么下山虎克夫,气的几宿没睡好……她昨日气大娘势利不过才和我说起这些……我是真的不懂,怎么一个门户里,还计较这么多?我不也是唐门的孩子吗?”唐明瑶语无伦次的说着,边说小嘴边噘了起来,挂个油壶也不在话下。
明彩暗自叹了叹,大户人家的婚姻大事,权宜谋划、门庭匹配、瞻前顾后,岂是一般民间那样只需要门当户对便可以的?钱氏作为冢妇,理应会管这些,只是整个唐门那么多事情,与三房又并不亲厚,怕是懒得管才是真,于是笑着拍了拍唐明瑶的手道:“你还小,什么下山虎克夫?我看妹妹这只小母猫,将来还不知道怎么被相公疼呢!”
唐明瑶听她这句,脸上悠的一红,作势推了明彩一把道:“姐姐惯会笑话我!”
姊妹二人嘻嘻哈哈好一阵,明瑶才告辞离去。
明彩来到大江氏的玉堂院时,已经临近晌午。
大江氏与小江氏出自同样声名显赫的门庭——瑞国公府,虽瑞国公府比唐府敕封晚了十几年,但同样的勋贵联姻,从大江氏的玉堂院便可见一般,一入院门,便是一道刻有蝶戏牡丹的大型照壁,进入之后,左右各两间耳房,中间是一字排开的五间敞房,门廊上雕梁画栋,庭院内遍植花草树木,布景恰到好处,可谓屋宇华丽、起居奢侈。
好在大江氏性格温和大度,并不以出生金贵便怠慢于人,与妯娌、姨娘之间相处极其融洽,颇受唐柏林敬重。
明彩与染翠红玉方一进玉堂院,便有丫鬟引着进入内院,还未进门,那丫鬟已低声道:“今个曹姨娘、江姨娘,二小姐和三小姐都在,似乎谈的并不畅快,夫人这些日子忙着帮衬大小姐婚事,累的险些病倒……四小姐平日很得夫人宠爱,还望多宽慰夫人几句。”
明彩见这丫鬟面上神情,向内看了看,便点了点头朝正厅走去,远远便听到里面两道哭声,此起彼伏,待近了才听到是曹姨娘的声音:“夫人,你可得为二小姐做主啊,今个那老官比咱们爷还大上两岁,真要将二小姐尚了过去,咱们怎么称呼呀!这孩子今年才十四而已……”
“母亲,女儿虽不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但好歹自幼被您教导,说出去也是唐府的二小姐,他什么人都敢进来说我,这不是将唐府不看在眼里吗!”唐明雅跪在地上不停抽泣。
大江氏伸手按着额头,轻叹道:“一上午,这几句话你们娘儿俩念了多少回了?我是同意将雅姐儿尚出去还是怎么了?再说爷不是将那媒人打出去了吗?”
曹姨娘拿帕子擦拭了把眼泪,扭着肥臀凑近大江氏又道:“可是夫人,今日这事如果传出去,我们二小姐的婚事可就难了,保不准下次来说媒的又是些什么阿猫阿狗!”
大江氏正愁没话回她,见明彩进了屋子按规矩给几位长辈行了礼,便道:“姑娘几个都在,你说话也注意些,什么阿猫阿狗要来求,我们就会给吗?”
曹姨娘撇过头,不再做声,见一旁着水青色宽敞襦裙、发带朱钗的小江氏拉着明彩亲热的坐到一起,窃窃谈着什么,细长的凤眼闪了闪,眸光一动,将帕子又掩着嘴对大江氏哭道:“夫人,眼瞧着咱房里姑娘一个一个大起来了,二小姐如果这么随意被定下了,三小姐和四小姐岂不是很快就要步入后尘吗?到时候二房哪个姑爷能摆上台面,这不是抹黑自己的脸吗?您就是不为二小姐想想,也为您江氏一脉想想啊!”
大江氏听她这句,终是怒了,一拍旁边的小几道:“放肆!如此口无遮拦!姐们儿的事是你三句两句胡说的吗?唐府的脸面又岂是你说抹黑便抹黑的?”
曹姨娘身子一抖,看了看,心里寻思着大江氏应是懂她意思了,终究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一直木讷端坐着的唐明珠,冰冷的面上,一双洞悉世事的眸子如寒潭深渊,一抹精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