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应着诺,恭恭敬敬出了列。
群臣们看着右侧首位空地,不由望向次位不动如山的纪首辅,均奇怪他怎不补上去。
只杜尚书心里门清,他与纪延德你来我往二十载,最是知晓这老狐狸的秉性!
前些日子,纪延德与这位新科状元因了什么事反目,只怕皇上也晓得,于是将韩状元排在他前头,铩了他的老面。
这老头最是在乎脸面,今日折了颜,怎会乖乖上前补位了事?
定是在等皇上亲自开口请他。
毕竟彭侍郎冒险谏言,若不是他暗示,也必有其纵容之。
不片刻,皇上便真开口让纪首辅上前。
纪延德做了个揖,才迈动步子。
见到纪延德端着一把老骨头,若无其事争排位的样子,杜尚书都替他燥得慌。
纪延德心中自有盘算,被那杜尚书压一头尚且不行,何况那个小畜生。
衰败始于气弱,如此盛典,若真被小皇帝打压成功,往后朝廷内外,可要真没他容身之地了!
杜尚书等韩明轩自觉站于纪延德身后,却听得皇帝命韩状元上祭祀台。
地祭为彰显皇室心诚,会有位玉洁松贞的皇嗣亲自主事,因当今圣上无子无嗣,往年都是明德惟馨的宁王代劳。
今日看来,皇上是要韩明轩主事灌祭礼,让这位沅茝沣兰的金科状元,代天下考生,祭献苍生之赤忱。
到底是老臣,他立刻明白过来皇上的意图,原来皇上今日这样和煦,是做此打算。
杜尚书心念电转,见到纪延德那张虚伪的面终于绷不住了,不由轻轻哼笑。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淑妃来,心中叹着气,感同身受中一片胆寒。
反将一军的把戏,皇上如今可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皇上竟弃皇家人,启用文曲新星韩明轩求庇荫,以示君臣一体之赤诚。
满场王公大臣都很讶异,这位金科状元,前途可谓朗朗。
韩明轩朝四面诸臣拱了拱手,至左侧首位时微顿,得到宁王轻笑回应,方拾阶而上。
“皇上,臣……”
却是礼部侍郎彭大人,见到纪首辅脸色不虞,又要开口谏言。
李衍俯视着广场上,这位脑袋大得与身子极度不协调的官员,有那么一幕场景冒了出来。
他心中冷笑着,眼中布了层晦暗,与方才顺着这位彭侍郎,令韩明轩出列的轻描淡写,全然不同。
李衍牵了牵唇,打断道:“韩状元代表今届考生灌祭,彭侍郎可是要代群臣燔祭?这份心意十分好,朕允了。”
就凭他一个礼部侍郎,如何能代表群臣?
彭侍郎张着嘴,朝纪首辅投去求救的目光。
纪延德面色深沉别过脸,再不看他一眼。
皇上站在高耸的祭台上等着,韩状元也已上到百阶,等候他一起。
彭侍郎便硬着头皮,迈上了丹墀。
然而韩状元还未等到他,彭侍郎的膝骨,便被一股劲风从身后袭击。
彭侍郎正迈上一阶,立时面朝上,从百阶丹墀上狠狠摔了下去。
“啊——”
凄惨叫声响起,群臣俱惊。
皇帝朝祭祀台下探了探身,关怀道:“彭卿?可安好?”
“臣……无无恙……谢皇上……关心……”
彭侍郎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呲牙咧嘴回应道。
李衍嘴角带着无情的笑意,“朕还等着彭卿,来与韩卿一起祭祀呢,这可如何是好。彭卿可还能动?”
“臣……勉强能动。”彭侍郎压抑着痛,作势招了招手,又怕皇帝想不开,真让他拖着伤上祭台,又续道:“只是……走动不得。”
李衍似颇为惋惜,“噫,如此啊,那只有请彭卿先回府诊治了,还不来人?”
几名侍卫出现,将满脸苦色的彭侍郎抬离。
宁王侧身让着,瞥见纪延德望着彭侍郎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心下不禁为皇兄比了个大拇指。
李衍眸光阴霾褪去,抬手示意祭祀继续,打眼望去,脚下的广袤祭场,犹如南皖万里江山,尽在掌中。
就在这江山里,十里宫廊处,那抹身影直直撞入眼中,他微阖眼仔细看去。
新司仪被皇帝浩瀚的气势震住,他形容不出,只想这大概就是俗人们说言的,君临天下吧!
脚上传来熟悉的痛楚,新司仪呲啦一下,忙唱通礼。
韩明轩奉上灌鬯酒,李衍回身接过,圭璋为柄的勺,蕴出他玉般莹润的手。
李衍抬手,将其浇灌于主祭祀地中,郁香草调和的鬯酒,顷刻散出浓郁香气,似通达黄泉。
与此同时,燔祭开始,烟气升腾,直达高空。
场中百名群臣,高呼恩泽千载,顶礼膜拜。
李衍放下灌鬯酒,韩明轩对他作揖后,开始着手血祭。
李衍旁观了会,心中的牵思一点点扩大。
片刻后,在韩明轩肩上拍了两下,示意接下来的次序交予他,便阔步下了祭台。
韩明轩的肩膀在皇帝触及时,无可避免抖了抖,回首时,皇帝拾阶而下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了丹墀那端。
皇上竟然丢下他,让他自个应付?
灌鬯酒时,他就是个帮拿勺的;血祭礼,原来才是他的重头戏。
这项差事哪里有宁王说的那样好!
韩明轩生无可恋回头,望着还冒热气的禽血,心里发怵,嘴里发苦。
他,他其实很怕血。
那夜中毒醒来,得知自己失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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