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水泥楼挂着人民银行的牌子,一楼设大厅,正对大门处一长排柜台,里面坐了四个办事人员,眼下人少,不用排队,王婆婆要开个户,把六百块存进去。
韩念念还是头次进银行,也才知道这时期存钱取钱靠的不是密码,而是印章。时下也没有身份证一说,银行开户得带户口本和相关辅助证明。
王婆婆带的是户口本和粮本。
办事人员审核、抄档案、开户头、交刻印章...
一通业务办理下来,出银行时,日头已经升到正头顶。
“丫头,跟我回去吃顿晌饭再回去!”王婆婆拉她往回走。
韩念念没客气,哎了一声,高高兴兴去婆婆家蹭饭。
没想到方知行也在,在院子里跟老爷子说着话。
瞧见她两回来,老爷子乐呵呵道,“老婆子,小行给送了块肉过来,说是丫头大老远从乡里背过来的...小行还没吃晌饭吧?没吃的话就在这儿,老婆子咱们生火烧饭,把肉烧了咱们一块吃!”
方知行没拒绝,其实他是来碰运气,没想到她中午还真过来蹭饭了...
大肉块红烧了一大碗,又炒了一盘茄条,国营饭店买的三合面馒头配上。
“嗯,这大肉,真香!”许久没吃肉,老爷子也馋了,吃得满嘴油。
“丫头快吃呀,小行也吃,都是自己人,可别作假。”王婆婆热络的招呼。
方知行朝坐他旁边的韩念念看一眼,注意到了,她似乎不爱吃大肉,确切来说是不吃,手里的筷子只夹瘦的,夹来夹去,大碗里都是连肥带瘦,后来索性不再伸筷...
韩念念正吃着辣椒炒茄条,盛面粥的碗里突然多了一块瘦肉...
扭头朝方知行看,对方仍旧坐的笔挺,吃个馒头也是斯文秀气,不紧不慢,好像刚才给她夹肉的不是他一样。
再看老爷子和王婆婆,老两口吃得有滋有味儿,压根没注意到方知行的小动作。
韩念念默不作声吃了碗里的瘦肉。没片刻,又多了一块。
瘦肉块还带了丁点肥,可以看得出来是被人用筷子从中间分开的。
韩念念继续吃,旁边人继续夹,如是再三,细心的王婆婆先瞧出了异常,不知是有意无意,她笑眯眯道,“丫头,今年二十出头了吧。”
韩念念吃得正欢,没细想王婆婆为啥突然问这个,咽了嘴里的饭才道,“二十二了。”
王婆婆又继续道,“有没有人给你说亲?”
被几块肉糊住了智商,韩念念摇头,“没人说。”
王婆婆看了眼韩念念,再看一眼方知行,不觉点头,丫头瘦是瘦了点,五官不丑,跟小行站一块也般配,男未婚女未嫁...王婆婆不由起了心思。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只有韩念念在闷头大吃,饭后还不忘帮着王婆婆刷洗碗筷。
知道老两口有午睡的习惯,韩念念没坐太久,一杯茶的功夫就起身告辞,方知行也跟她一块出来。
“现在就回乡?”方知行抬手看了看时间,刚过十二点。
韩念念摇头,“得去找小何,问问她跟小孙哥的亲事。”
两人一块往方大兴走,韩念念蓦地想起件事,笑眯眯对他道,“方书记,我把王婆婆的房子买下来啦。”
“挺好。”以后搬过来住离得就近了。方知行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然后他脑子里突然又蹦跶出了一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方知行突然红了脸,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好在韩念念沉浸在她有房的愉悦之中,没察觉到他异常。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韩念念同他说自己打算,“不急不急,至少得年后,一来我得有始有终把一年级课程代完,二来还得跟我姑家人商量迁户口的事...”
她不停的说了大串话,方知行专心的听,并不打断,等她说完了才发表自己的观点,“年后市里各单位招工,你可以先考虑找什么工作。”
方知行这番话倒是给了韩念念一个提醒,虽说她只要转了户口就按月有粮票发,不用再愁吃不上饭,但人得有点追求,总不能成天啥也不干成天满大街溜达。
在方大兴跟小何说了几句,听小何说她跟孙大军互相见了家长,彼此又都很满意之后,才放心的回小山子乡,坐等他们结婚喜讯。
转眼到了陈玲三朝回门的日子,韩桂娟一大早就起来拾掇屋子,洒水扫地,韩念念不好多睡,索性也跟着起。
半晌午时,姚大勇跟陈玲一块进门了,一个神采奕奕,一个含羞带怯,当了小妇人之后就是不一样,咋咋咧咧的性子都收敛了,看姚大勇时眼里也带了羞意。
一群娃跑过来将小两口围住要糖。陈玲早就准备好了,随身拎的布兜里装了散糖球,抓一把挨个发。
三朝回门女婿必带礼,带礼的数越多,表示新娘子在婆家越受重视。
一条鲤鱼,两瓶高粱酒,四包大生产,糖果、糕点各两斤,韩桂娟合不拢嘴,陈爱国直点头。
从婆家穿过来的鞋不能再穿回去,热闹一天,临走前韩桂娟不忘提醒她闺女,“让你带的鞋带了吗?”
陈玲不迭点头,从布兜里拿出她的新鞋,换下她脚上的旧鞋。
旧鞋染了色的红麻绳绑上,丢在犄角旮旯处。
韩念念还是头次见这种习俗,忍不住道,“姑,回门鞋为什么不能穿回去?还有什么**?”
其实韩桂娟也不大清楚了,都是老祖宗传下的习俗,一代接一代,她结婚那会儿就有了,韩寡妇也没给她个解释。
倒是叶兰英清楚,跟韩念念说了遍,“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留双鞋在娘家,为得是提醒闺女,就算嫁出去,也别忘了娘家人。”
韩念念恍然。
挨到国庆节跟前,陈卫粮和叶红梅结婚,韩念念被陈大婶请过去“启媒”。
直白点说,启媒就是跟新郎官一块去接新娘。
叶红梅是家里老姑娘,爹娘也不是那种太过重男轻女的封建人,给她置办的嫁妆也不差。
新打的一床棉花被,小碎花床单,洗脸盆、子孙桶、塑料镜子、肥皂盒一样没少。结婚的衣裳也是新做的,黄格子列宁装,齐耳短发梳得整齐,笑起来嘴边一个酒窝,可把新郎官看傻呆!
哄哄闹闹,把新娘接到新郎家。
相较之下,新郎家就可圈可点了,还是三间土坯房,原本三兄弟挤西间,现在改做新房,十来平的小屋子再摆个五斗橱,挤得没下脚地儿,窗户开的小,显得屋里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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