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满桶的冷水,我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容彦虽然也赞成我的做法,知道如此做是对的,但是她却不知道一件事……那便是思鸢说的我身子本就不好,是有多么的不好。
换句话说,容彦并不知道我本就体寒的事。若是按着正常的选宫女或者选妃的程序来,是要有太医来诊脉,然后便能将身子有暗疾或者不易有孕的女子剔除出来,让其落选。
只可惜……我入宫的时候,皇上刚刚登基,太后娘娘着急选了大臣之女入宫,便是想要拉拢朝臣,让皇上安稳地坐住那个宝座。所以旨意下的很是匆忙,一些程序上也是事从权宜,根本就没有太医来诊脉让我们落选。想来……即便是我们几个里,有哪个是真有暗疾的,太后娘娘也会想办法遮掩了事实,让其入宫吧……
由于幼时便感染了体寒,虽然吃了许多的药,也仍不见好。这对身子来说倒不至于让我虚弱,或者病怏怏地,但是对身子最大的影响,便是难以受孕。本就体寒的我,这次若是再浸了冷水,吹了冷风……只怕……我这辈子都难有自己的孩子了……
即便不是在后宫里,就算是在民间,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普通百姓,都知道这么一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哪个女子被查明了却是无法受孕,即便是娶了回去,也会遭到休弃的。
而在这宫里,有个和自己骨血相连的孩子,才是一个妃嫔安身立命的根本。就像是瑾妃娘娘一样,论后台,比不过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论宠爱,比不过静嫔娘娘;论地位,比不过皇后娘娘;可是她膝下有着怡华大公主,虽说比不上皇子尊贵,但是如今皇上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所以平日里,即便瑾妃娘娘性子平和,不与人争,整个后宫里也没人敢小瞧了她。
思鸢和念鸯是我从府里带进来的丫头,又跟我一起从小长大,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容彦若是知道了从此以后我只怕再难有自己的骨血……只怕她会生出二心来。所以对于体寒这件事儿,我一直都在瞒着她……入宫为妃,我比以往,变得小心谨慎了许多。
思绪转了一圈,心下却也明白,多想无益。狠了狠心,一件一件除下了衣服,昏暗的灯火中,我看着铜镜里自己曼妙的酮体,咬了咬牙,迈进了浴桶里。然后瞬间冰冷的触感,便从脚尖,像触电一般传达到了头顶,感觉像是头顶上的神经都在受到寒冷的碰触,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我的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嘴唇,扶着浴桶的桶边,慢慢地坐了下来,将身子全部浸到冷水里去。即便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浸冷水绝不是什么好滋味,但是当我真的将身子浸在水里,还是难以忍受这股刺骨的寒冷。
“呃……”一股股的寒流在冲击着我的身体,带走我身体里仅存的温度,让我不禁呻吟出声,我整个人蜷缩在浴桶里面,双臂环抱着双膝,但是仍旧冻得浑身发抖,浴桶里的水冰得刺骨,在浴桶里的我似乎都被冻在了冰块里,像一个妄图用自己体温去温暖冷水的傻子,却只能被桶里没有温度的水吞没。
自幼长在父母膝下,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的我,突然便感觉脸颊流过一阵热流——我拿过一旁的铜镜,才发现原来我流泪了。是了,在家里的时候,别说是这么大的委屈,即便是吃饭吃的不如意都不曾有过。父亲和娘亲,一直都很精心的照料我们几个孩子,从未让我们有过任何委屈。就算是崇安寺那一次,也是我的错。
我又看了看镜子里的女子,赤裸着身子,躲在浴桶的水里面;为了避免头发也跟着湿掉,将头发凌乱地盘起在头顶,但是后颈处的些许发丝还是沾染了一丝水珠;一双娥眉,沾着两三滴水珠,眉下的眼眸里还不断地涌着泪水。泪水沾在睫毛上,和屋子里的灯光发生折射,折射到镜子上,亮亮的;两道浅浅的泪痕从眼睛一直滑到脖颈,再到浴桶的水里。
再看看脸色,原本嫩白带着些红嫩的肌肤,如今变得没有血色,一片苍白,原本即便不涂口脂唇齿也红嫩的嘴唇如今也是一阵灰白带着一丝青紫,还在不停地发着抖,打着寒颤。
自从进了浴桶开始浸冷水,我便一直在浴桶里没有动,这会实在觉得有些受不住了,想着应该也差不多了,想要扶着桶边再站起来,然后出去,这下却是不能。双腿蜷缩在冷水里,已经失了知觉,手也冷的厉害,无论是放在哪里,都感觉不到什么温度了。
我又尝试了几次,却依旧是站不起来。我心里开始有了些许的恐慌,也顾不得其他的什么了,朝着外面虚弱地喊着思鸢和容彦,叫了几声,却发现连声音都小的很,不知道她们在外面听不听得到。
正在忧心的时候,便看见思鸢推门进来了,看着我的样子,不禁低声叫了一声:“小主!”然后跑过来,也不顾着我身上都是冷水,会弄湿了她的衣裳,便要将我从桶里扶起来。虽说我只有十五岁,身量也还算苗条,可思鸢毕竟也只是十几岁,我在水里泡的久了,用不上力气,她一个人竟然也无法扶我起来。
还好,容彦也在门口守着,这时候思鸢便小声唤了她来帮忙,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才将我从桶里扶了出来,先用了毛巾把我身上的水都擦干,然后帮我穿了中衣,然后扶我到床上,又盖了厚厚的锦被。然后塞了几个汤婆子到被子里,又往我怀里塞了一个,让我抱着暖身子。
经过了这一次浸冷水,再到被子里便觉得热了,热的甚至有些发烫。本来我要挣扎着起来去吹吹冷风,思鸢拿手试了一下我的额头,见我额头烫的很,明显是发热了,眼泪便忍不住地掉了下来,和我说着:“小主……您已经发热了,不要再去吹冷风了,您休息一会,奴婢去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