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上泣道,“凡世尘缘误我矣,既了结了那一段灌溉之恩,却又更平添了多少愁怨来,教我怎生又再去了结。”一旁警幻劝道,“既回归幻境,又何须在挂念那些,舍下罢。”
绛珠却摇头道,“若是前尘往事那般容易放下,我此时又何苦来哉。当日也不必下世去寻他了。”又对一旁另几位殊颜仙子道,“还请姐姐们救我。”
旁边那引愁金女叹了口气,“你难以放下前世,便错在太过固执,更将情字看的过重,可你都已经回了幻境,却又何苦念念不忘。”
一旁度恨菩提却道,“此时绛珠妹子只怕已入了迷津,再说这些已是无用,倒还不如我们几个好生思量,怎样将她心中的郁结化解开来。
警幻仙姑皱眉,“这却再无它法了,既然这郁结是因下世而起,也只得由下世来消弭了。”
钟情大士冷笑道,“本就是下世才引出这许多孽债,再下一世,谁知道又会生出些什么。”
旁边痴梦仙姑只得站出来道,“诸位姐妹们不必争论了,绛珠妹子下世不过是为了一个恩字,如今那甘露之恩已还了他,绛珠妹子也不欠他什么了。这世间玄妙,天意更是难以揣测,我们虽为仙体,却也不过仅是窥得大道的一点儿皮毛罢了,谁又敢说自己知晓天意。绛珠妹子此时难以忘怀尘缘,谁又知道这竟不是有一种天意所致呢。”
众仙子闻言皆称是,却听绛珠道,“姐姐既这般说,想来定是有些成算的,还请姐姐教我。”
痴梦便道,“警幻姐姐方才说的是,郁结只因下世而起,那便在下一回俗世来了结了它,只是却并非全然的再投胎转世一回。”
绛珠不解,便问道,“姐姐何意?”
痴梦便道,“你且无需去管它,日后去了俗世,只管做好你的凡人,消去你心中的郁结,将你前世不满或不合心意之处能改则改,待再次归来,便是我们姐妹团聚之日。”
次日里,黛玉自睡梦中醒来,一时见父母俱守在身边,许多丫鬟婆子均肃立一旁,不由吓了一跳忙问,“爹娘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见女儿果真按时醒来,不由喜极而泣,揽过黛玉哭道,“我的儿,你总算醒了。”
黛玉不知所措,望向父亲,却闻父亲舒了口气道,“总算是醒了,那和尚没有骗我。”又道“你可还有觉得什么不适的。”
黛玉摇了摇头,“除了身子有些软之外,其他都好。娘,我睡了多久。”
林夫人道,“好几日了,你一直不见醒,都快急死我和你爹了。”
黛玉却问道,“那两位仙师是什么时候来的。”
林如海奇道,“你如何知道那两人。”
黛玉便道,“我那几日虽不知怎的睁不开眼也动不得,可是心里却还是明白,耳朵也听得到。那两人来了之后,我也听到了你们说话呢。”又道,“娘,他们之前让你们放在我额头上的是什么东西,我能看看吗?”
林如海与林夫人对视一眼,先令众仆妇退下,方道,“他们拿来本来似乎是株一尺来长草叶,却不知怎的,瞬间便化成了寸许的草叶,放到你额头上瞬间就不见了。”
黛玉惊道,“不见了?怎么会。”
林夫人便道,“我们却也奇怪,当时却好似你把那叶子吸进去了一番,再要去找那两人,却是不见踪影了。”
黛玉心里一紧,“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当时只觉得额头有些暖意,然后就没了知觉,再然后。”
林夫人忙问道,“再然后怎么了?”
黛玉皱眉道,“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林如海便问,“什么梦,你可还记得?”
黛玉想了好一会,方道,“实在记不得了,模模糊糊的。”又皱了皱眉头道,“好像那梦里我不叫黛玉,却有人唤我是什么绛珠一类的名字。”
林如海与林夫人具是想到了那草叶上的一点绛红。若不经意看去,岂非不是恰似叶子上滚着一颗如血如泪的红珠子么,此时想来,只怕这里头定是有些凡人参不透的缘故了。
而黛玉,身子慢慢的也在家人的照料下恢复过来,只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梦境。然而想到那不知是哪一位仙师所说的,勿究其根本,大明白有大明白的坏处,茫茫然亦有茫茫然的好处。又觉得此言颇对,虽仍然有些纳闷不解之处,却也并没有很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