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太太虽年迈,却并不糊涂,见迎春这样说,心里清楚这等小事哪里会叫自己女儿不高兴,想来当是宝玉又犯了痴病,亲近这新来的妹妹,叫他姑母误会了。
到底是自己亲孙儿,贾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宝玉一眼,忙给他补救,引开话题笑道,“你们在北方长大,这里到底不像南边养人,水土都是好的,天气也暖和。”
探春便忙笑道,“正是呢,我们和林姐姐比起来,各个都像烧糊了的卷子了,可老太太,宁可不能见了林姐姐这样好看的孙女,就把我们这些不好看的给忘了啊。”
林夫人也不愿在自己娘家,当着自己儿女面前对这娘家侄儿发作,虽然心里已是十分嫌恶,却到底给了自己母亲几分面子。只是觉得十分对不起自己女儿,若晓得这侄儿是这种模样,自己就该寻个由子让他们呆在家里。玉儿见了这样轻浮的人,心里不知觉得怎样气恼呢。王氏到底是怎么教养孩子的,母亲也是,这孩子这样的轻浮,怎能不好好管教。
当下里也不说旁的,便教黛玉过来,笑着对贾老太太道,“母亲你不晓得,我这个女儿,容貌倒是寻常,性子倒娇的很,也是被她父亲宠坏了,从小当小子养。读书启蒙,都是他父亲一手操持,可惜了她投错了胎,不然倒好也学她父亲做个探花。如今她投了个女胎,说不得只好像我了。不过想来,做个探花夫人,倒也不错。”
贾老太太哪里能听不出自己女儿的意思,在众人面前这样说,显然不管日后黛玉是不是真的会嫁给探花,总之是不可能把黛玉许给宝玉了。
贾老太太却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得含糊过去,心里却奇怪的很,往常女儿便是拒绝也是委婉说要姑爷做决定,自己不好做主,如何一会子便这样坚决了,便是宝玉此时不讨她喜欢,也到底是她侄儿。
因有着此事,待林如海传话过来说要归家时,本想多和母亲说说话的林夫人便顺水推舟的告了辞。
且不说林夫人心中如何气恼,暗暗下了决心,再也不叫宝玉见到自己女儿。只说贾老太太,私下里问了鸳鸯究竟堂上发生了何事。
鸳鸯是贾老太太心腹,哪里会不晓得贾老太太的心思,却也不敢说宝玉哪里不好,只把那宝玉的言行轻描淡写的说了些,又道,“许是林姑老爷教导的太严了些,宝二爷寻常也是如此,体贴姐妹,这不也是他的好处。向来林姑娘的平素家教太严了,才会觉得有些尴尬。”
贾老太太便叹了口气,“这也难怪,林姑爷家本来就是书香门第,规矩自然比我们家要重些。你们年轻,不晓得这里的轻重,前朝旧事,有那一等腐儒家,只因闺女接了人家一点饭食,便要女儿自杀的,这也是有的。宝玉也不好,虽是一片好心,到底有些不晓得轻重,到底还是年幼不知事。他姑妈也是,两个孩子还年幼,一团孩子气呢,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鸳鸯便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呢,说句越距的话,宝二爷才多大呢,一派天真性情,对这俗务有些不到之处也是寻常的。况且我瞧着,宝二爷似乎对林姑娘有些不同寻常呢。”
贾老太太便兴起道,“怎么说?”
鸳鸯便笑道,“我眼拙,也不知看的准不准,只我看着宝二爷眼睛都不眨的盯了林姑娘好一会,要说起来,林姑娘相貌虽极好,可咱们家的姑娘也不差,再有云姑娘,宝姑娘,那边东府的蓉大奶奶,那一个不是绝色的美人儿。林姑娘便是美人中的翘楚,倒也不至于就这么让宝二爷看呆了,想来定是宝二爷心里喜欢上了林姑娘。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扬州和京城可不就是千里之遥呢,想来是他们两个定是有些缘分的。”
贾老太太听的心里欢喜,面上却啐道,“你这小蹄子,懂得什么叫千里姻缘一线牵的,赶明儿,我也替你寻个一线牵的女婿,把你远远的嫁到千里之外去。”
鸳鸯心里知道这是在开玩笑,面上却做惶恐之色,“老太太可千万别这样,奴婢还想一辈子长长久久的呆在您身边伺候您呢。”
贾老太太笑而不语。
鸳鸯瞅着贾老太太的脸色,她是个忠心的,到底还是把话说出来,“可老太太,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虽知道宝二爷是什么样的人,可姑太太不知道啊,再者,我看林姑娘,林少爷似乎也有些误会了。”
贾老太太便皱眉道,“是了,这姐弟两个都是林姑爷启的蒙,就怕他们被林姑爷教迂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敏儿也不愿亲上做亲,看着黛玉似乎也不大愿和宝玉亲近,林姑爷就更不用说了,难道这事真的行不通?罢了罢了,再看看,若是真的没法子,强扭的瓜也不甜,过些日子,还是送信让云儿过来住几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