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新年如旧

火里转到男人脸上，阎清霄摘下墨镜，正视她。漆黑色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走，定格在了娄蓝的心里。

    柔软而莹白的雪花飘落下来，从他的长睫前划过。

    看起来不像是雪，而像是从夜空坠落的烟花的碎片。

    他的目光像是在月光下稀疏林木草丛中流淌的溪水，有着一种沉静而柔缓的光亮。远方的风沿着江水刮过来，阎清霄的眼睛微微阖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在那一瞬间，许多粉屑碎雪一起扑到了脸上眼上，娄蓝没有看清他这一刻的笑容，但窝在他的怀抱里，那些巨大的迷惘和杂乱无续的伤感就仿佛一瞬间被风刮去了很远的地方。

    “又一年了，蓝蓝。”男人的眼神深邃，嘴唇轻碰，声音象一种低沈而优美的古琴，让人觉得耳鼓与心弦一起被这声音拨动。

    娄蓝觉得自己就在这一刹那被偷走了什么，像是丢了魂一样，心一阵一阵的发紧，口干舌燥，脑子却清醒，烟火和轰轰的响声像是忽地退到很远的地方，脑海里，眼睛里，男人强势的将他的影像深刻的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在她的心上，在她的灵魂里。

    “这一年你也要陪著我。”他脸上露出的一丝淡淡的，居然似乎是有些害羞的笑容，娄蓝在很久很久以后，都一直清楚记得。

    “恩，好呀。”娄蓝对上他眯着的眼睛，傻乎乎的问：“明年呢？”

    “明年也是。”

    “后年呢？”

    “后年也一样。”

    “都要我陪着你么？这么久啊……”

    “我还没说完，还有大后年，大大后年，大大大后年……”

    娄蓝瞪大了眼睛，带着些微吃惊的神情，又像是感动，想哭又想笑，她不得不去攀上他的肩膀，好给自己稳稳站在他身边的勇气。

    如果上辈子是麻木承受的一场悲剧，不管如何被欺辱，都有种命运般无法反抗的无力，那么这新的一世，她则从苦难中体会到难得的甜蜜，这一刻，从前的一切似乎都再也无所谓了。

    “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他用得是那么肯定的语气。

    让人不由自主，就想相信。

    两人拥抱在一起，任大雪飞扬，烟火灿烂，阎清霄非常自然而然地，在娄蓝嘴唇上亲了一下。

    很甜蜜，很幸福的一个吻。

    娄蓝靠在他的怀中，尽管他没有说那个字，一直都没有说，但那种幸福，又怎么可以自欺欺人的否认。

    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浅浅眯了一觉，敷了一个面膜就精神振奋的去片场。

    尽管睡眠不足，但心情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一直很好。

    这种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拍戏结束，娄月诗NG的次数比昨天只多不少，但娄蓝全无反应，甚至做到了无视她的失误，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保持着自己完美的状态。

    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几位主角和重要配角抽空拍人物海报用作宣传。他们乘着剧组的车去了拍摄地，是个配置很不错的工作室，等着他们的摄影师章涟云看起来挺年轻，染了一头白发，穿着皮裤夹克衣，一边抽烟一边拨弄手机。拜他这幅特立独行的装扮所赐，娄蓝知道他，也知道他在圈子里很有名望，就是事儿多了一点，要求也高，但因为拍出来的照片效果好，很多剧组都愿意找他。

    妆自然要在这里重新化，还要换衣服。娄蓝身为女配不用拍太多，就带了一套戏服过来。她穿着那身白衣出来之后第一个被喊去拍照，远远看到阎清霄，大眼睛弯了弯，脸上的冷漠好像突地化了。

    章涟云愣了一下，还是把她这一幕拍下来，盯着机器里的那张照片好久看了好一会儿，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阎清霄也看见她了，黑眼睛眯了眯，但没过来，转个身去了较远的一排椅子那里坐下来。

    娄蓝赶紧趁机调整状态，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子，章涟云一张一张的抓拍，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娄蓝笑出来的样子，心里活动着，他说：“阎老师能过来一起拍么？”

    电视剧人物海报基本都是单人照，谢涟云牌子大，除了主角以外其他配角一般不给拍双人，但摄影师都说了，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意见，阎清霄就走过去站到娄蓝身后。

    两个人没有目光交流，娄蓝不敢看阎清霄，昨天的甜言蜜语犹在耳中，怕看了他自己就忍不住露出花痴的表情，忍不住从心里觉得欢喜。闪光灯亮了一瞬，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唇角绷紧了，表情也变得僵硬。

    章涟云停下手上的动作，指着娄蓝说：“娄老师，你过来一下。”

    他个子不高，和娄蓝差不多，但很瘦，娄蓝一身白衣飘飘站在他身边，章涟云就从头到脚观察她，然后喊化妆师过来：“帮忙给娄老师重新弄个发型，头发不要全拢上去扎着，披下来，挽个发髻。”

    娄蓝这边于是重新开始梳头发，章涟云趁机给阎清霄拍单人照，即便以他这么刁钻的摄影师来看，也不得不承认影帝的单人照片是极好拍的，随随便便都是一幅画，不用修饰，要是人人都像这样，他这行也就不用吃饭了。

    阎清霄太英俊了，章涟云一边调整打光一边不得不承认，每个角度都堪称完美，每一片光打下的阴影都是神秘的，而每一处光照耀下的肌肤都是耀眼的。他一转头，看到娄蓝头发弄好了，正坐在旁边呆呆的看场中的男人。那种表情，怎么说呢，隐忍又克制，缠绵而忧愁，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

    章涟云的眼睛亮了。

    阎清霄一直看着摄影师的方向，他皱了皱眉头，眉梢眼角闪过沉沉的情绪：“章先生，我这好了么？”

    章涟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对娄蓝说：“娄老师，您和阎老师一起拍，不用刻意想着剧里的角色，就放松，自然而然的拍最好。”

    娄蓝不太懂他的意思，但还是走进布景里。既然摄影师都说了不用太过在意角色，她就试着放松精神，章涟云吩咐助理：“给我打蝴蝶光。”

    蝴蝶光是好莱坞电影和剧照的经典用光，它其实也是源自最早的日光摄影法，这种斜顶光用光方法的反差较大，能够使人像看起来轮廓更清晰，比较适合西方人和骨骼轮廓清晰的人。光影下面，娄蓝和阎清霄的样子如此完美，冷冽又隐忍，令人心颤。章涟云又叫人拿来一堆红色玫瑰花瓣，全撒到地上，让两个人站在一地红色之中。

    布景里的两个人穿的都是白衣，满地的红，纯白的裳，反差不是一般的大。明亮的光下阎清霄的面部轮廓依旧清晰，满地都是花瓣，映衬着花上的人面目都柔和了许多，连带着神情也露了痕迹——爱慕的痕迹。

    围着看的人都傻傻的发愣，顾玖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的出了神，目光停在两个人身上，思绪却早已飘到千万里之外，落到那个无知无觉的人身上。

    “能拍亲吻照么？”

    出乎意料的章涟云要求道。

    带队过来的副导演自无不可，只要为了宣传好，演员拍什么照片他都没有意见。身为“专业的”演员，娄蓝和阎清霄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于是阎清霄转过头看她。

    娄蓝忙微微侧过脸配合他，有些狼狈不堪的，莫名的仍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第一次，她在众人的围观下，做不到把和这个男人的亲昵当成工作。

    章涟云微微一笑：“不用真的碰到，就是有这个亲的动作就可以，阎老师您搂住娄老师，给她支撑点。”

    不用吩咐第二声，阎清霄搂住她，熟悉的触感和体温，隔着衣服娄蓝几乎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阎清霄低头，垂着长睫毛，白皙的脖颈往下探，朝娄蓝欺近——她就越后退。

    几乎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阎清霄的胳膊上，但他的胳膊非常有力，轻而易举的将她搂着，这种似有若无的疏远，无法掩饰的暧昧，甚至心怀鬼胎的亲昵，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阎清霄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像是故意的靠近她，娄蓝感觉到了，想要躲开，聚焦之下又觉得不对，只能抬起长睫，和他对视。

    看不到彼此眼神的时候还好，看到了，就陷进去。

    阎清霄有点失神，把她拉着，让她靠向自己。娄蓝魂不守舍的仰起头，睫毛颤抖起来，微微转头，两个人调整着角度，鼻尖碰触，额头轻碰，差一点，一点点，就要真正吻上去。

    闪光灯亮个不停，围观的人似是都在聆听他们的内心，看着他们靠近再靠近，一刻不停的闪光灯仿佛无数破碎的梦聚拢又分散，瞳孔里唯一剩下的是对方孤独的影子，多想再靠近一点，近到可以碰触。

    “好了，非常棒！”章涟云按着快门，“王子和公主可以亲吻了。”

    似是迫不及待的，阎清霄低下头。

    娄蓝闭上眼睛，无数个缠绵悱恻的日和夜，她是渴望着他的，只要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天与海的距离便只剩下一线。闪光形成的汪洋大海里她乖乖张开嘴迎接他，忘情的沉浮在他的亲吻里。他们是有默契的，这种默契建立在无数个思念对方的日子里，在许多个隐秘的夜晚，在无时无刻的挂念和恋慕中，他们拥抱在一起，在对方瞳孔的光的尽头中忘情的亲昵。

    “老天……”很多人都看傻了，忘了拿手机拍照，眼睛都忘了眨：“这才是爱人之间的吻呀，太缠绵了……”

    双人照好不容易结束了，大家却还都沉浸在方才的画面中出不来。阎清霄拉着腿有点软的娄蓝从布景里出来，目光沉静，表情淡淡。

    “两位老师辛苦了。”章涟云似笑非笑的道。

    阎清霄的脚步停了一下，强光笔直打下来，他的一半面目亮着，另一半在阴影里，眼睛黑沉沉的，仿佛一个没有边的梦境，自在的朝章涟云笑：“多谢你。”

    章涟云没说话，朝大影帝摆了摆手，眨了一下眼睛。

    两位配角的宣传照拍好了，主角这才能上场——娄蓝借了大影帝的光，明明是配角也得到了至高的待遇，坐在旁边看男主角上去拍照。

    工作人员把满地的玫瑰花都扫走了，地上布置了满地的“黄沙”。

    有了刚才的对比，萧忆的压力是很大的，离得远远的他瞥了娄蓝一眼，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忽地就想到，若是娄月诗也能如娄蓝那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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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倒是没卡文，但写的太入戏了，呵呵呵，反而更慢了，一万字又没达标，啊，让我大吼几声宣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