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深吸一口气向胡同走去。
拐过胡同,他在左首第二家的白板门前站定,屈起中指叩门。
片刻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谁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站在门口,打量杜岩几眼,问道:“你找谁?莫不是走错门了?”
杜岩见那人隐约还有旧时的样子,却一时想不起名字。这户人家应该是父亲的三叔家,眼前之人应该是三叔公的儿子。
杜岩想不起来他到底排行第几,自己该怎么称呼,只好自我介绍到:“叔,我是前面杜诚家的儿子杜岩。”
那汉子愣了半晌,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遍,喃喃道:“像,像,长得真像……”突然回头大叫道:“爹、娘,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这时西边厢房的破棉布帘子打起,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从帘后探出上身,手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娃娃,看见汉子,奶声奶气叫了声:“爹”。
那妇人和杜岩的目光一触,脸上露出怯笑,又钻进里面去了。
汉子不由分说拉了杜岩进院,边走边叫,“爹、娘,快出来看……”
堂屋门口出来一名老汉,裹着薄薄的破夹衣,头发稀稀拉拉在头顶挽了个小小的发髻,嘴里抽着旱烟,吐出几个烟圈,叱道:“咋咋呼呼什么,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他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近,他突然看清了杜岩的相貌,吃了一惊,回头对老伴说:“孩儿他娘,快出来看看,这孩子生的像谁,怎么一时记不起来了?”
眼前的老头确是三叔公没错,这么多年了,他几乎没什么变化。
这时门口又抢出一名老妇,眯缝着眼打量了杜岩几眼。杜岩上前冲两位老人施了一礼,道:“三叔公、三叔婆,是杜岩回来了。”
三叔婆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打量杜岩好一会儿,思索半晌双手一拍大腿,带着哭腔道:“是诚哥家的岩小子?你这孩子跑哪去啦?这么多年没回来,你爹娘……”
三叔公一把拉住杜岩,对老伴呵斥一句,“瞎咧咧啥!天凉,先让孩子进来暖和暖和。”
回头对杜岩介绍领他进门的汉子,“这是你五叔,还记得吗?”
杜岩点头道:“记得,五叔在家里的铺子做过活。”
五叔边让他进屋,边欣慰的说:“难得你小子还记得。”
房屋低矮,似乎一伸手就能够着屋顶。窗户上蒙着层窗纸,被烟熏的黄黑一色。若非敞着门,这屋里几乎和黑夜相差无几。
几个人在室内摆着的矮脚胡床上坐下来,都急着打听对方的状况,乱糟糟同时开腔,一个说:“我家里怎么变成陈府了,爹和娘哪去了?”另一个说:“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没回来?”三叔婆和五叔也抢着问话。
一时间谁都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三叔公道:“别急,一个一个来。岩儿你先说说你是去哪了,可是给拐子拐走了?”
杜岩将那年随母亲去寺庙上香,归途中在茅厕小解时,被人捂了嘴抱走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没说这些年的经历,他觉得自己这些年坑蒙拐骗,甚至跟着头领杀人越货的事情都有干过。但在这一家淳朴善良的长辈面前,他本能得掩盖了自己的丑恶,只说被拐子倒了几道手,卖到一户人家做养子。因给拐时太小,不知道家在哪里,直到养父母去世,才打听着回来了。
三叔公一家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说辞,并感叹幸亏是遇见了好人家。
五叔叹道:“亏得是被拐了,才能留住一条小命。”突然一拍腿叫道:“不好!岩儿还是赶紧走吧,叫陈府知道了,还不赶尽杀绝!”
三叔公和三叔婆也是神色惧变。杜岩自打看到杜记变成陈记,心就一直提在那里,这时深吸口气,沉声说道:“别急,这些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跟我说说,再作计较。”
三叔公见他沉稳的模样,不由点点头赞了一声。回头叱责儿子:“别咋咋呼呼,都道是诚哥儿的长子丢了,只要咱不说,谁会知道岩儿又回来了?”
五叔诺诺称是,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对杜岩笑笑。
三叔公吧唧吧唧抽了几口烟,重重叹了口气,对五叔扬扬下巴道:“你给岩儿说道说道。”
五叔又抓抓头发,拧着眉头半响,似乎不知该怎么说,颇为纠结的模样。
三叔婆在他手背上一拍,骂道:“瞧你愁得,还是我来说吧……”她把胡床往杜岩身边拉近了些,拿手在他手上轻拍两下,放缓了声音道:“刚你五叔说的没错,幸亏你被人拐了,要不也会跟你爹娘一样叫人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