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急急迎了出来。夫君呢,夫君在哪儿?不见到那人却怎么也不相信。
上官锦原本听了消息,喜不自禁,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却不仅仅是童明月一人。她的喜色僵在了脸上,心中错杂莫名。
几人就这样在门口处相逢。林秀君眼中只看得到童明月,她见那人似是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恍恍惚惚,让她不敢确信,直到那人喊了一声,“秀君,我回来了。”她才冲步上前扑进了童明月的怀里,一边泪流不止,一边阿弥陀佛不停。奈何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童明月轻轻搂住林秀君,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她看见林秀君满脸憔悴,不似人形,两眼也红肿难消,想来定是这几天哭个不停导致。她心中叹了口气,自己这罪越做越大,何时方止。
林秀君哭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对童明月道:“夫君,公主正要去求皇上帮忙找你呢,没想到你就回来了。”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哭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童明月对上官锦歉然一笑,“公主,我……”她刚刚就看到了上官锦和上官瀛。只是碍于林秀君在她怀中情绪激动,还未来得及跟这二人说上句话。谁知此时方一开口就听见一声脆响,“啪……”,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上官锦的手阵阵发麻,脸上却欲哭欲怒,让人看不清她到底是何情绪。
上官瀛刚放下心,正自高兴,亦被上官锦这一巴掌打的目瞪口呆。
林秀君睁大了眼睛看向上官锦,她知道公主之心不下于她,却为何有此一举?
童明月的左脸辣的生痛,她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竟不知道如何回应,最后只得叫了一声,“锦儿……”
谁知上官锦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了进去,留下一众不明真相之人。
突然从童明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软糯入骨,“看来我还是快点回我的凌波画舫好了。童公子……你说呢?”语气中却揶揄之意甚浓。
童明月一边脸仍痛,一边脸却又僵了一僵。她心中纠痛起来,却也只能吩咐一声道:“童全”。
童全本自听候一旁,谁知见到了这一幕,也被吓得战战兢兢。此时闻声一震,立马应声上前。
“准备好车马……送瑶琴姑娘回去。”童明月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秀君看着站在门口处的那娇艳女子,心中莫名一紧。她看了看童明月,却见那人脸色沉的吓人,她吃了一惊。
上官瀛却没什么好想,无论如何自己所求亦不过此人平安罢了,可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问,毕竟这事关系着汤家便就关系着自己。他让童明月明日到自己宫中一叙,便告辞不提。
瑶琴听到童明月的吩咐,原本倩笑的表情一收再收,最后只剩一丝苦笑。她转身而去,空余一缕胭脂香萦绕在了仍伫立之人的心头之上。
这边童明月一回驸马府,街巷之间便传言纷起。说汤府遇刺之事乃是个误传,其实是江湖盗匪眼红汤府财物,想趁着太师大寿之日,人多眼杂之时,偷几件宝贝出去。谁知被人撞了个正着,情急之下便劫持了驸马爷的情人。驸马爷为救美人,不惜以身交换并许诺保那盗匪平安。待到脱了险,驸马爷又许了那盗匪一些经营,让其自去营生,不要再做那鸡鸣狗盗之事。那贼人自是感激涕零,改过自新不提。于是两日之后,驸马爷带着情人凌波画舫的瑶琴姑娘回到了京城之中。原本说辞没有后面那些,只是一经再传,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想象多加了几句,便越来越偏,越来越奇,于是好好的汤府遇刺之事的真相就这样便传成了“风流驸马为救美人身犯险,慈悲心肠千金唤回好儿郎”的精彩故事。
童明月自不知道自己所编的这套说辞被传的这般面目全非。后来她知道此事之后,笑的前仰后合,连连赞叹,再精彩的戏文也莫过如此了。
这些传言流传之快,令人匪夷所思,顷刻间便街谈巷议,众所周知。都察院和大理寺这边尚没有查处贼人是谁,那边就有传闻说贼人已经改过自新。再一想,汤家似乎也没有人真的被刺,亦没听闻他们丢失什么财物,难道真的是个误传不成?于是枕戈待旦的众人皆大舒了一口气,不用在担心查不出个结果,遭罢遭斥。甚至连夜草拟了一个折子,详尽分析了这个传闻的真实性。
当上官瀛拿到这个折子时,展开一看,啼笑皆非。这分明就是有人想借此平息此事,背后真相恐怕更令人心惊。只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让这假的一夜之间被传成了真事一般。他不禁皱起了眉,这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江湖毛贼所能够办到的,这背后势力实在不可小觑。汤府之事是不是就是这股势力所为?又是为什么呢?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找那人来问一问方能知晓一二真相。
上官瀛想到如此,汤府之人自然也能想得到。汤淳听到传言立即震怒,料定定是有人想要对付汤家,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汤府正书房中,汤淳刚喝了一口茶顺气,汤步亭就道:“爹,到底是谁这般与我汤家过不去?”
汤淳眼睛半闭不开,沉思不语,半响才道:“那得去问一问我们的驸马爷了。”
汤步亭想到当日自己有意除掉童亦旻,心中有些犹豫,“他会说吗?”
汤淳看了眼自己不长劲的儿子,心中一叹,“你莽撞行事,如今酿出祸来。”他顿了顿,“那人本无立场,难道你非要把他逼到与我们作对不成?”语含愠怒。
汤步亭自然知道所做之事有所不妥,但是一想到钰儿还有那人骄傲之色,他就忍不住要痛下杀手。但是此时父亲责备,他亦不得不低下了头。
汤淳语重心长地到,“你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怎么还如此冲动、意气用事。”他瞪了汤步亭一眼,“明日你让儿媳去宫里和青娥通个气让她在皇上面前好好说说,免得让皇上觉得我们汤家大题小做。还有,你必须得亲自去驸马府赔罪。”
汤步亭为难道:“已然做了,童亦旻还会领情吗?”
“不管他领不领情,我们先要做到挑不出错来。我瞧着那人可并非看上去那般毫无城府,你说话的时候可要恭敬一些。”
汤步亭心中不忿,但是还是顺从应是。他又想到一事,问道:“要不要从那花魁……”
汤淳抬手止住汤步亭之言,“愚蠢。她一青楼女子,能知道些还是什么?”
“我看童亦旻对她甚是看重。”汤步亭想起当日之事,说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还如此绝色。”汤淳一边说着,一边捋着半缕极细的胡须,似他那细微深沉的心思一般,让人难以琢磨。“暂时不要动她,日后或许会派上用场也未可知。”
谁知还未等汤青娥去庆元帝面前吹风,就有人将这个传闻带到了庆元帝耳朵里。
“听说前几天驸马爷才把一个女子接进了府,如今又为一青楼女子犯险,”太监总管和英掩口笑了起来,“陛下,你说这驸马爷是不是太风流了些。可怜我们公主了,怎么就挑了个这样的驸马爷啊,我的天。”因和英从小便跟随在庆元帝身边,二人相处甚密。私下时,二人说话便并没有那么多忌讳。庆元帝亦珍惜这种难得的轻松闲谈。
庆元帝正拿着一册书卷躺在榻上闲闲地在看,闻言心思飘远。听闻驸马被劫,他自是担心的。一是可惜人才难求,二是担心女儿伤心。当初熙宁死活要嫁给童亦旻,金殿逼婚,那场景他仍记得清楚。记忆中也有个人曾经对自己说过,“反正你必须得娶我”这般蛮横的话来。
庆元帝想起这些往事,笑叹道,“年少风流嘛。驸马如此人才,定会有很多女子倾心。熙宁既然做了别□□子,当知道男人三妻四妾的道理,可不能一贯任性而为,变得像她母后那般。”
和英一怔,皇后一直是皇上的心结所在,平时除了太后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怎么今天自己主动提起来了?和英想了想,似也明白过来,那时候皇后娘娘言氏可是为了皇帝的风流事吃了不少醋呢。可是身为帝王怎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禁心中一叹。上天是公平的,就算你拥有无上的权利,却有一些事始终让你求不得。他附和道:“是呀,我想公主定会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的。”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不过也不能让那童亦旻太过分了,找个机会还是得敲打敲打他。”总不能让自己宝贝女儿太受委屈。
和英打趣道,“我说呢,陛下还是疼公主的。”
庆元帝指了指他的脑袋,摇了摇头。
这边驸马府中,童明月刚被打了一巴掌,还没回过神来,那边就有人上门,却是童明礼和蒋秦风二人。汤府遇刺闹得满城皆知,他们自然早已听闻童明月被劫之事。童明礼自不必说,血肉联系,心中忧极,他可不想刚找到妹妹,这又丢失了去。那边蒋秦风也是,还没担心完童明月娶了千金又娶公主之事,又得担心她的小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没了。二人同榜进士,又因童明月之故,早已熟悉,于是日日相约而来,只为探听关心之人的点滴消息。可是熙宁公主并不认识这二人,每次他们来时都被打发了去。今日又来,却刚好听到童明月归来的消息。童明月一边捂着脸,一边引二人进来不提。
蒋秦风见她举止奇怪,好奇起来。他突然指着童明月的头上大喊道:“亦旻你头发上有只蜘蛛。”
童明月吓了一跳,赶紧双手一通乱打,口中喊道:“哪里哪里……”
却听蒋秦风奇怪问道:“你的脸怎么了,”说着还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童明月脸上的指印,惊到,“是被人打的呀?”
童明月知被戏弄,本起了气,但听他道破实情,面上又是一窘。她索性不再遮掩,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来,“是有怎么样?”
蒋秦风笑了起来,“谁敢打你呀,你现在可是堂堂驸马爷。”说完他自己吃了一惊,“难道是公主。”
童明礼在一旁也疑惑地看向童明月。
童明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蒋秦风见了,突然心情舒畅了起来,他哈哈笑道:“打得好,打得好。”
童明月不服道:“是不是兄弟,我被打,你那么高兴?”
蒋秦风却道:“你肯定是活该才会被打。”
“你怎知我活该?”
“你左拥右抱,公主能饶了你?”
“你不也三妻四妾么?”
“诶,话不能乱说,我哪来的妻子,顶多几房妾室罢了。”
“还不是一样女人多。”
“当然不一样。”
……
他们俩就这样你一眼我一语地斗起嘴来。却没发现站在一旁的童明礼,脸上的忧虑更深了几分。
闹过一场之后,童明礼跟蒋秦风说自己与童明月有几句家里话说,想借一步说话。蒋秦风虽然觉得他二人神神秘秘,但是亦无话可说,于是避到一边不提。
童明礼问道:“妹妹,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要一直这般……”
他没说出口,因为自己这妹妹所做之事实在匪夷所思,却又真真切切。他想知道童明月到底是怎么想的,和公主与知府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明月收起了刚刚和蒋秦风玩笑时的轻松表情,一脸矜色,“我也不知道。”对于自己的哥哥,她实话实说。此时此景,也并非自己所能选择。
童明礼叹了口气,他亦知道童明月现在进退不得的处境,“爹和娘……很想你。”
童明月闻言,眼中一热,哽咽着道:“你回去告诉他们,我没事,我很好,让他们放心。”
“但是……你什么时候回去?”这才是爹娘最想要的。
何时回得去她亦不知,只得回了一句,“总会回去的。”童明月吸了吸鼻子,裂开一笑。
刚刚童明礼已经告诉了童明月自己要回乡的打算,不欲留在京城等待派遣。他考科举本就是为了寻找童明月,如今既然知道了妹妹身在何处,自当回去让父母安心。可惜的是童明月却不能随他回家。
当初为了找童明月,童家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合计,竟作起了长远的打算来。恰逢恩科开考,他们想到童明月信中说道想看大千世界,那么京城之地最是繁华,她最有可能去了那里。可京城也不能白去,参加恩科若能得个一官半职,以后寻找起童明月来却也能少走些弯路多些手段。可以说童家上下为了这个出走的三小姐是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只因血浓于水,半点割舍不下。如是放在一般人家尚不致于此,只这童家世代亲情甚浓,情深义重,已融入血脉之中。
童明礼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亦眼眶一热,“那你自己在外要多保重,若是方便了……一定要记得回来。”其实想说的话哪只这些,可是说的再多又能如何,唯望平安罢了。
童明月终是落下了泪来,点了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二哥。”
兄妹俩相拥而泣,竟如生离死别一般。
这边蒋秦风远远见了这场面,不禁暗暗乍舌,这远房兄弟之间,感情也未免太好了些。
是夜,驸马府中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是暗涌仍在,搅得人不得安宁。下人们都知道,今天公主和驸马闹矛盾了,公主打了驸马一巴掌,这巴掌可厉害了,公主打完后就回了自己房中再也没出来过。
二更时分,西边落夕院中仍亮着灯。林秀君用热水给童明月敷了几次脸之后,童明月脸上的红肿终于消了一些。她叹了口气,瞪了童明月一眼,“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的公主不高兴?”
童明月无辜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是刚回来吗?”
林秀君想了一下,猜测道:“是不是因为那位姑娘?公主是吃醋了吧。”她想起那个艳丽女子,心中也莫名有些不舒服。
童明月叹了口气,她认真看了看林秀君的神色,问道:“你不吃醋吗?”
林秀君摇了摇头并不答话,却催促童明月道:“你快去哄哄公主吧,这几天她为了你不知道担了多少心。”
童明月看着林秀君,将她拥进怀里,心道,我知道你也但了不少心。但是嘴上却说:“我想在这多陪陪你。”
林秀君放软身子在童明月怀中,比起两天来的惶惶不安,此时心中方能踏实下来,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贪恋了一会儿这人怀中的味道,终是叹了口气。她直起身子对童明月道:“好了,你陪我够了,快去陪陪公主吧。”
童明月突然有些难过,但是还是依言站起身来,“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公主待会儿再过来。”
林秀君脸上无奈一笑,“去都去了,还过来干嘛。今晚就在那边吧。”她虽这么说着,但是心中却还是酸涩起来。
童明月弯下腰,亲了亲她仍肿着的眼睛,轻声道:“那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哭了,我就过去。”
林秀君脸微微红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童明月起身而去,林秀君望着她的背影,眼中不觉又湿了起来。她赶紧用手擦去,似怕被人发现一般。
连朱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姑爷走出了院门,也心中一落,她轻轻唤了一声,“小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