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俞乔稍稍一顿,话就继续往下说,“时不过半年,你父亲再次欠下巨额赌债,恰逢宫里招人,他就把你送入宫,得了笔路费,逃离京城。”
小山子微微睁开眼睛,而后又再次闭上,俞乔所言一字不差,那就是他的平生。
“这些年他都没再和你联系,直到不久前……”
“他又回来了!”俞乔眼睛眯了眯,从极少次见过小山子的印象里,来判断他的为人,老实谨慎,并不出奇。
而能被送到紫云宫来的,本来就都是没什么大心思的,至少在应森判断来看,他是老实本分的。
“他当年如此待你,无论他欠下多少赌债,你是不会管的,甚至,他死了,怕是连眼泪也掉不出来了,所以他威胁不了你……”
“那就是他暴露了你母亲和妹妹的去向,让人用她们来威胁你了。”人都有软肋,小山子的软肋就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俞乔的声音渐渐放低,然小山子的神色却有些绷不住了,但他依旧没想开口,即便俞乔猜到了,那又如何,他没本事,救不了人,又舍不得母亲妹妹,就只能背主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将一张小条子,躬身递给了俞乔。
俞乔瞧了一眼,“现在,她们在我的手上!”
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话,却让小山子猛然睁开了眼睛,他能为她们背叛谢昀,就还能为她们再次背叛他身后的人。
“我的人再晚半刻钟到,她们就比你更先见阎王了,”俞乔说着,脸上浮现了一丝嘲讽的冷笑,“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保护她们?呵,是你亲自放弃了救她们的机会。”
“而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抉择的机会,你死,或者她们陪你一起死。”
小山子闻言奔溃的情绪再也维持不住,瞬间泪流满面,“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您,求您放过她们,她们受了那么多苦……”
俞乔没点头也没再开口,但这种沉默在小山子看来,就是应允了。
而在小山子供述的时候,她脸色也无半点变化,不见惊讶,也不见了然。
小山子说完,咬住唇,再次开口,“能不能……在死前,让我见她们一面。”
“我……我很想,很想她们……”
俞乔凝视他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转身离开了这个刑具房。
这点时间来回宫中一趟都不够,哪里能救什么人,那张纸条就只是纸条而已,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骗他的最开始也不是俞乔,那小山子的母亲和妹妹被卖了没两年,就先后死去,用来威胁他的一直都是他的一点期盼和想念罢了。
而这些早就一起记录在案,只是小山子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到最后都没将真相揭露给他,是俞乔留给他最后的怜悯。
“去将他杀了,给他陪葬。”
“是,”小路子应是,他知道俞乔吩咐杀的人是谁,是那小山子的父亲,不配为人为父的血脉父亲。
俞乔并没让人往德馨宫送消息,今夜估计是只有谢昀和老太后能睡了个好觉了,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些消息,应森抓了好些人,小路子也带走了不少。
楚皇今日难得不用上朝,可他在寝宫里一样睡不好,接连听了应森的冷汗涔涔的汇报。
“好,很好,将手都伸到朕身边来了!”
楚皇也没顾及这是大年初一,直接下旨处置了极刑,甚至京中好些人家,大门才开没来得及放个炮竹,就先让禁卫军闯入,带走了当家主子和涉事的人。
应森不仅查了安排撵车的那几个宫人,还排查了他手下所有的人,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忠诚的,可这个忠诚依旧抵不过时间,敌不过利益的诱惑。
牵扯最多的还是后宫,徐皇后的凤霄宫这一夜被带走了十多了人,能坚持完审核,有命回来的,并无多少。
清莞宫里彻夜无眠的也还有一对母子,有心害人,却无心承担后果的母子,田婉和十二皇子谢晗!
真正让田婉决定出手的,还是他这个才九岁的儿子。
“母妃将他杀了,祖母最宠爱的人就是我了!”最先对谢昀起杀念的人,是他!
自老太后回宫,谢晗没少使力,可老太后最喜欢的人还是谢昀,那种无可替代的喜爱就是瞎子也看得到!
长久的无用功,让谢晗对谢昀怨念很大。
作为皇子,对宫人的生杀予夺给了他一种主宰别人生死的错觉,谢昀是阻碍,那杀了就是!
他们最保守的计划是谢昀从撵车摔下再次落水,病上加病,最后病死,小山子是一步险棋,一步谢昀落下撵车,若是没落水,他就该去推谢昀落水,而那把匕首其实是留给他自己自杀用的。
小山子年有二十,这种事却是第一次,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他当下脑中一热使他暴露,也使田婉和谢晗暴露。
宫里的孩子都早熟,八、九岁早已知事,谢晗脸色煞白,却也极力稳住情绪,“母妃莫慌,不会查到我们身上的。”
小山子刺杀谢昀失败的事情,并没有传出,他们知道的也只是谢昀的撵车出了事故,人安然无恙,只是楚皇动怒,让应森连夜彻查罢了。
从楚皇对谢昀表现出来的宠爱看,还比不得他对谢晗,而老太后有他们这么多日子的努力奉承出的好感在,便是败露应该也不会太过追究,那谢昀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嘛。
田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皇儿说得对,我们并没做什……”
然而田婉话未落下,宫殿的门就被推开了,应森在前,小路子在后,他们一同走进来了。
田婉脸上瞬间浮现极其惊恐的表情,勉强收敛,她站起身来,“应公公到此是为何?”
田家在京中也是大族,田婉位封九嫔之一,也全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才华,家族才是她们长屹宫中的底气。
她这话问得还算有些气势,并不输她大家之女的风范,然而走上了歧路,就是气势再够也没用了!
应森虚虚笑了一下,彻夜没睡,那笑还不如不笑,好是狰狞,“奴才奉陛下之命来请娘娘过去谈话。”
田婉目光扫到谢晗,见他被吓住的模样,眼中有了些心疼,但随即她又恢复了尽可能有的冷淡和镇定,“谈话?本宫不知要谈什么话,还请公公告知。”
应森又再笑了笑,却没心情和田婉继续你来我往下去了,他一笑之后脸色迅速下沉,“带走!”
谢晗一张手挡在了宫人面前,“放肆,你们敢动我母妃试试?”
那恶狠狠的眼神全不似一个年不过十岁的孩童,所谓天真可爱,不过是他装出来取悦楚皇和老太后用的罢了。
然而那些宫人只是一顿,其中一人制住谢晗,另外一人就要上前去拿田婉。
田婉一甩手,“不劳了,本宫自己走。”
她看应森的架势心中已经慌得不能再慌,然而为母则强,她不想她的晗儿也牵连进来。
“晗儿勿怕,清者自清,母妃不会有事的。”
应森冷笑了一下,随即侧开身体,“请!”
田婉言语上坚强,可跨出两步,脚就有些软,踉踉跄跄,几次都差点栽倒,可无应森吩咐,也无人敢去扶她,天色昏昏仅有几缕天光浮现,而这也可能是她最后用嫔身份看的天光了。
慎刑司里是宫中太监宫女最畏惧的地方,没有之一,基本进来的人,最后不是死了,就是残了,能完好进来,完好出去的,极少极少。
田婉在宫中生活了十多年,慎刑司她怎会没听说过,她的清莞宫也没少往这里送人,然而亲自来,被押着来,她都是第一次。
在连续摔倒三次之后,她就无力起身,最后还是那两个宫人将她擒拿着来了,她想要维持的体面也没能维持下去。
她并没有直接送到牢房,而是送到审讯的地方,一路只有油灯,还有鼻尖散不去的晦涩血腥味儿,花容失色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
“本宫还是大楚的嫔,你们不能对我做什么!”
“不能,不能!”
她念念叨叨,尾音带颤,想要镇定却也镇定不下来了。
进入审讯室入眼就是那坐在刑讯室中央,抬眸看她的少年,然后才是满满带着血色的狰狞刑具。
没有了谢昀的抢眼,她再看,突然就发现,那少年的容貌比不得谢昀,却也是上佳,至少比京中绝大多数的少年要好看,尤其那双眼睛,带点冷意的时候,尤其不同。
她眸中的惊艳一闪而过,而后才恍然俞乔的身份。
“北翼……王妃,你为何会在此……”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你我的身份,只怕不适合单独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