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钟离妩站起身来,举步往外走。
“你、站住!”季萱的哭声戛然而止,抽噎着道,“我日后提起你绝不会有好话,因为你枉顾家族覆灭,不肯让你的家族再度出现在帝京的官场、富贵场——你明明可以做到,但你不肯!我就算到了地底下见到你的爹娘,也会跟他们数落你的不是!你就是没脑子的不孝的东西!为了一个男人,你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了!你就是一个白眼儿狼!”
该说的正事只字不提,却只说这些废话。钟离妩倏然转身回眸,明眸闪着寒光,仿若被冰雪浸润过,语气倏然转冷,并且透着满满的嫌恶:
“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么?懦弱、自私、无能、偏执,说你是疯子都是抬举你。
“你在两家覆灭的时候,与如今的我一般年纪。那时候朝中有人愿意帮你,条件是要你嫁给他,你不肯,反倒把人得罪得不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一点我不认为你做错,但你曾经的谋划是什么?要我嫁给一个你选定的男子,按照你的计划重获荣华富贵——这跟你当初的际遇是否相仿?唯一的不同,是你比那男子更卑鄙。他是要娶一个女子,并且愿意付出些代价。可你呢?你自己做不到牺牲一辈子,却想要牺牲你外甥女的一辈子,并且从中得到好处,安享富贵荣华,这是畜生才做得出的事!”
季萱身形颤抖起来。她从来不知道,钟离妩竟了解她的陈年旧事。犀利的言语如刀,狠狠刺在她心口,几乎让她窒息。
每个人都有软肋。季兰绮是钟离妩的软肋,往昔一些事则是季萱的软肋。不到一定地步,钟离妩不会往季萱心口上捅刀子,那些荒唐的打算毕竟没有成真,挖苦几句自己又得不到好处。然而季萱再度拿钟离渊夫妇说事,让她心头火起,索性把那层窗户纸戳破:
“动辄就说你到地下见到我爹娘要怎么说我不孝,那你敢不敢跟他们说你做过的种种?你又怎知他们是否在天有灵,早已知晓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若如此,你到了地下,怕不怕遭报应下十八层地狱?
“这天下的父母,除去本性就如牲畜的,所有人在离世之前,只盼儿女活下去,惬意、安好的活着。更何况,我不会辜负钟离家幺女的身份,该做的都会做。
“你这些年像个疯子一样,时时刻刻都想要复仇、复仇,因何而起?你在闺中爱慕的是我五叔,可我五叔有两情相悦之人。你求我爹娘成全你,我爹娘不肯做棒打鸳鸯之人。
“你呢?转头就求着娘家把你许给了我堂叔。这就是年轻时候的季萱做过的好事。你心里到如今还在恨着我爹娘吧?不然你没道理让我多年顶着个庶女的身份。人在世时你奈何不得,不在世了便折辱他们的女儿。无耻。
“你到如今还在惦记我五叔吧?可惜,我五叔不论生死,他眼睛都不瞎。他爱慕的女子,一定比你强了百倍。你的情意之于他,是个污点。”
季萱痛苦地弯了身形,双手捂住脸。
钟离妩视若无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我在启程之前通过几个下人得知。在你跟前当差的老人儿,只要有点儿脑子的,对你都存着异心。因为你只会用银钱办事,却不会用人心换人心。
“你到此刻还不知轻重,小丑似的自说自话——那我就让你醒醒,把你那张虚伪可憎的面目撕碎。
“我方才警告你的时候,说能让你身败名裂,就是因为这些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你交底。
“想利用我得到荣华富贵?
“你不配。
“你只是个笑话。”
一席话说完,室内陷入沉寂,只闻季萱的喘息声。
钟离妩抬手指向伍洪文,“你,登船之前别给我添乱。”
这一刻的女子,神色冰冷,眼神酷寒,有着睥睨一切的摄人气势,竟是久居上位者才能有的风范。不可思议。脑海闪过这念头的时候,伍洪文已下意识地颔首。
经过这些时候,他对这女子已是满心畏惧。
钟离妩转身离开。
她再不需要顾忌季萱,今日之后,季萱等同于废人。装腔作势那么多年,今日被揭了老底,一如被人抽出了脊梁骨——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欺骗别人欺骗自己。
她本无意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总是想,身体原主若还活着,会怎么对待季萱。最大的可能是不论如何都顾念着姨甥的关系,她们是真正亲戚。这是人之常情。她不行,她从来就不能把季萱当成亲人,这些年真是一点儿情分都没有。
季萱原本也不会在晚辈面前失去尊严,可她犯了大错,关键时刻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却是信口就来,再一次的自相矛盾。总是指责别人不知轻重,她自己却是最不分轻重的那一个,是这一点,彻底把钟离妩惹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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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钟离妩和季兰绮一起忙着让裁缝量身裁衣,选择嫁衣、家常穿戴的样式。
简让在忙的则是从速筹备聘礼,把岛上最好的裁缝唤到一处,抓紧赶制新衣,又去口碑颇佳的首饰铺子,为她打造一应首饰,再就是用心筛选自己私藏的一些奇珍异宝,放到聘礼之中。
三月十六,聘礼送到客栈。
钟离妩和季兰绮亲自督促着小厮、伙计整理嫁妆。
“真够无聊的,到底是成亲,还是来回搬东西?”简让抽空过来的时候,她对他抱怨,引得他笑了一阵子。
时间在忙碌而喜悦的氛围中悄然流逝到了三月二十五。
明日,她就要嫁给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