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良秦摘了帽子,头发湿漉漉的贴着头皮,帽子都快要湿透了。
“祁良秦!”严松伟远远地喊他。
祁良秦愣了一下,赶紧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严松伟说:“上车凉快凉快,看你一身的汗。”
车里果然凉快的很。祁良秦将迷彩服脱了,里头的短袖都已经湿透了,贴着后背。车里空调一吹,竟然还有点冷。严松伟上了车说:“带你去吃饭。”
严松伟这态度变得太快,祁良秦有点追不上。车子一路驶出校园,在他们学校对面的一个仿清建筑门口停了下来。祁良秦跟着严松伟往里头走,看气派就知道这是个高消费的地方。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叫“荷园”的包间,祁良秦说:“这里包间的名字都是花。”
严松伟说:“想吃什么,点。”
祁良秦也没客气,点了一个菜,一个汤,然后便把菜单给了严松伟。严松伟看了看,就又点了三四个菜,祁良秦说:“够了够了,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严松伟又点了一道菜,说:“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别人。”
“谁?”
“你的小王叔叔啊。”
祁良秦也没多想,只是听说还有别人,且是他的老师,他心里其实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跟领导一起吃饭,吃的不尽兴不说,还压抑。他是不太爱社交的人。
不一会王泽就被服务员引着过来了。王泽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想到他也在。
祁良秦赶紧站起来跟王泽打了招呼。严松伟笑着说:“坐坐坐,都坐。”
祁良秦觉得这顿饭吃的怪异,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吃了饭他就要先回去了,他们军训时间比较紧。等他走了之后,严松伟问王泽:“你觉得良秦怎么样?”
王泽说:“你这是要在我跟前晒恩爱?”
严松伟摇摇头,说:“我没有恩爱可以晒,其实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王泽一愣,就听严松伟说:“我跟他并不是夫妻关系,我们俩是假结婚。”
王泽听严松伟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只觉得这个严家二少爷看着精明能干,内里却是个糊涂鬼。假结婚这种事实在荒唐,以至于他一时分辨不出这个严松伟是不是在糊弄他玩。
严松伟讲完了,看王泽那略有些尴尬的神色,自己也跟着尴尬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克服了这种尴尬,说:“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王泽点头:“我的确很疑惑。”
“你不觉得你和祁良秦很合适么?”严松伟说:“他还是个处男。”
王泽正在喝茶,一听这话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呛了一下,背过身咳嗽了两声,说:“这你又知道?”
“我们俩无话不谈,”严松伟笑着说:“你看他,长的挺好看的吧,身条也好,我是不喜欢男的,我要是喜欢,肯定把他拿下。这样年轻的小帅哥带出去多有面子,我不知道你们这个圈子在不在意处男这件事,我说给你听,也是告诉你说他这个人不乱。我是真心想给他找个好归宿,周围的人看了一圈,觉得你最合适,条件最好。当然了,我也不是硬塞给你,就是告诉你,你可以跟他处着看看。反正你们俩在学校里见面也方便。”
“我是挺喜欢他的,”王泽笑着说:“不过我们学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不提倡搞师生恋。”
严松伟说:“算了算了,我跟你交个底吧。”严松伟也觉得自己说这些又尴尬又莫名其妙,觉得还是以情动人比较好:“我跟他假结婚是真的,也是我糊涂,没想那么多,见他在我家跟我家里人相处挺好的,也就没急着离婚。但是我忘了他是同志,喜欢男人,结果一来二去的,最近我发现他喜欢上我大哥了,你说这操蛋不操蛋!”
王泽的神情这才认真了许多,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严松伟。
严松伟说:“跟你说这事我也挺尴尬的,这算家丑了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那你大哥呢?我没记错的话,柏宗是直的吧?”
严松伟立即非常果断且严肃地点头:“那是肯定的啊。我大哥人品怎么样,我不说,小王叔叔你还不知道么?他刚离的婚,这事大家都知道……你可别想多,我大哥离婚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那是跟我大嫂感情破裂,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王泽往椅背上一靠,想了想,忽然摇着头笑了。严松伟红着脸说:“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我头都大了。本来他喜欢我大哥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可是他这单相思苦啊。”
王泽点头,叹息了一声,说:“爱上直男,确实是同志最痛苦的事。”
“说的是啊,我就怕他越陷越深,最后伤了自己。我跟他也算有缘分,做了一段假夫妻,也不想他蹉跎时间在我大哥身上,也怕我大哥知道了尴尬。我想啊,他这是一时意乱情迷,陷得也不深,大概也就是跟我们年轻的时候一样,不过是寻找真爱的路上走岔了一个路口而已。你我都是过来人,应该都能理解。你要是觉得他不错,就跟他处着看看,就当做好人好事,拯救他于火海。”
“我怎么在学校看见过几次你大哥来找他,你确定你大哥真对他没什么意思?”
“他勾引我大哥啊!”严松伟赶紧解释:“他就是想跟我大哥多相处,千方百计地找借口让我大哥来看他。我们严家的男人没一个弯的,我大哥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严松伟更是花名在外,我交过的女朋友,光小王叔叔你见过的,就不止一只手了吧?所以我大哥喜欢他,不可能,我跟他假结婚,这也够可信吧?”
严松伟当时突然跟祁良秦结了婚,他知道的是时候确实非常意外。这世上没有比严松伟更直的男人了。
倒是这个严柏宗……
他怎么觉得相比较而言,严柏宗确实更有弯的可能,以前看他婚姻生活就不咸不淡的样子,他离婚的时间好像也是祁良秦到严家之后不久。他倒不是怀疑严柏宗骗婚,他觉得严柏宗那人虽然比他年轻,但是灵魂比他还老气,大概循规蹈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虽然大部分同志在青春期的时候一般都有所察觉,但他身边也不是没有那些三十几岁才突然变弯的男人。
严松伟说:“小王叔叔,我今天可是跟你交了底了,你可千万替我保密,不然我们家就乱套了。”
王泽点点头,忽然笑了,说:“你倒是很少会这么喊我。”
“嗯?”
严松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王泽在说什么。
小王叔叔,他的确很少喊这个称呼。大概是因为中学时候他和王泽打过架,彼此都不对付。虽然辈分上他应该喊一声叔叔,但王泽也并没有比他大几岁。今天有求于人,所以多喊了两句。
“这本来的嘛,你是王叔叔的弟弟,也该喊一声叔叔。”
“我记得以前打架的时候让你喊一声,你拎起一块砖头把我头给砸破了。”
“……”严松伟讪讪地笑了笑:“那不是在打架么,怎么喊得出来。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说起来我也纳闷,你以前也是混不吝的样子,怎么后来变了样了?”
“什么样?”
“就你现在这样……知书达理的……”严松伟又是讪讪的笑。
“高中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大概太苦恼,又暗恋上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男孩子,心虚又羞愧,慢慢的就变了吧,浑不起来了。”
严松伟看着王泽的眼睛,讪讪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