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她交给你教她,素日是严苛了些,孩子不懂事理应管教,我当年就是太过纵容三郎,致使他到现在不懂人伦孝敬,有家不归……可你总归不该动手。”
沈氏松了一口气,夫人也不怎么待见梅雪嫣,这么多年连名分都不曾给她,将来估摸是成不了林三郎的正妻,甚至连妾室都算不上,身份跟下人有什么两样?
一条人命,只换来夫人的一句“不应该动手”。
“娘教训的是。”沈氏柔顺地说道,“梅雪嫣半月前就说病了,一直躲在小院不出,眼看着府里都快荒芜了我才催她去清扫,没想到她竟顶撞我,我毕竟是二郎正妻,她只是个童养媳就这般无礼,我想着林府总不能没有规矩,被她气昏了头才行家法的。”
老婆子顿了顿,张口提点道:“你大可将此事禀报夫人,让夫人家法处置。”
沈氏脸色微变,这老婆子是在提醒她,林府可是夫人当家,她只是个媳妇还没有资格行家法。
“娘,我知道您最重礼数,我也是一时冲动,实在不该。”沈氏低头说道,“媳妇思虑不周,没想到她梅雪嫣这般娇贵,光是碰碰就倒了。”
夫人也没料到沈氏这么大胆,竟把人给打死了。
红芷跪拜说道:“夫人,后来是我献策,让人将尸身偷偷拉去城郊埋掉的,要罚您就罚我吧。”
沈氏也帮口道:“梅雪嫣已经病了数日,我怕她尸身不干净,林府上下万一染上了她的疫病可如何是好?我便罢了,娘是林家的主母,可万万不能沾染了晦气,就许了红芷的点子……”
夫人震惊之余,却不由冷笑,这主仆一唱一和,将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沈氏哪是怕传染疫病,明明是怕被人嚼她口舌,所以才掩人耳目埋了尸首,也算明智。
“你们去埋尸身,可有人看到?”
夫人严厉地问道,梅雪嫣贱命一条死了不要紧,可要是被人知道林府出了人命,免不得要被指指点点,有损名声。
“没人……”红芷弱弱地说道,“可那不长眼的陈婆子,听说主子死了,居然哭哭闹闹赶到乱葬岗,又把尸体背了回来,说是还有气息,要救人呢!奴婢方才正要赶过去……”
夫人的脸彻底拉了下来。
不管死了活着,都不能让外人瞧见,否则外头还不知道传什么话诽谤林家呢!沈氏打死人也就算了,这陈婆子怎的还把人给背回来?这一哭哭啼啼,岂不是整个临安县都知道了?
“混账东西!”
夫人气得脸色有些发青,胸膛起伏不定,也不知道她这句骂的是谁。
“现在人在哪里?”
沈氏嘟囔道:“就在后院的小屋子里。”
夫人站起来有些头昏眼花,忙扶住座椅把手,烦闷地说道:“跟我去后院看看!”
林府的后院人迹罕至,许久没人修葺,夫人也不舍得花那银钱,只有一间原本存放杂物的小木屋。梅雪嫣的身份在林府似乎见不得光,夫人把她安置在这间木屋里头。
此刻几个丫鬟婆子正站在外头议论纷纷,见来得是夫人,急忙四散跑了。
夫人推门而入,梅雪嫣正躺在小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蜡黄色的小脸,气息微弱。
正在照顾她的陈婆子转身看见夫人,扑过来磕着头喊道:“夫人!我家嫣娘子还有气息,请您大发慈悲,让人去药铺抓些药吧!她还活着,这可是人命,你们不能不管啊!”
“吵吵嚷嚷什么?不是还有一口气吗?”
见陈婆子跟发疯似的,夫人用帕子掩着嘴鼻,厌恶地退出了小屋才敢呼吸,好似在里头片刻就会被传染晦气一般。
“既然没死就不能给别人落了口实,王婆子,你去拿些银两请郎中来治病!”
说完狠狠地剜了沈氏一记,咬牙切齿说道:“你也给我消停一下,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让她干什么活?府里头是没有丫头婆子了吗?”
沈氏不甘心,可也低眉顺眼说道:“媳妇知错了。”
夫人拂袖而走,王婆子急忙跟上,去账房支了银子踌躇了一会儿。
沈氏的恶名只怕是传出去了,这梅雪嫣是死是活无所谓,可不能让人指骂夫人不仁。王婆子大晚上的敲响了县城里头好几家大药铺医馆,在街上闹得沸沸扬扬,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郎中请来。
外人自然是赞不绝口,说林家区区童养媳生病,主母林夫人连夜重金求医,可见其宅心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