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守着我?”
吕程习惯性的挑了下眉,但他太累了,眉毛只是轻微地动了两下,半怒半怨。
他抬手扯下自己手背上的针头,起身坐到夕时身边来,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别嫌我身上难闻,你不醒,我根本不敢挪步……我现在只想抱抱你,你看我都这样了,你也不要推开我,这样显得你不够温柔,不够体谅人,会让人觉得你特别冷漠无情无理取闹……再说了,你看咱俩亲亲都亲过了,也不在乎再……”
吕程罗里吧嗦说个没完,声音干涩沙哑,听着就让人觉得喉咙在受刑。
可他就是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此刻的紧张和不得法。明明身体很老实,嘴上却总是绕七拐八。
夕时的脸埋在他的颈项里,他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是药水和柠檬混合在一起的感觉,不让人反感,倒是愿意沉在这味道里让自己不去考虑其他。
她照做了,没抵住心底里那点点的坚持,伸出手臂环住了吕程的脖子。
她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他,因为坐着,使不上太多力,反而是压着他的脖子放下拽。
吕程的话终于止住了。
他愣了几秒,然后用力托住夕时的腰,让两人能够紧紧抱在一起。
时间并没有静止,急诊室的病房来来往往很多人。周围吵杂,但并不妨碍心是平静的。
吕程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之前吻她和抱她,心都跳得像刚打完两场篮球赛。可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带着讨好和无赖靠在她身上,她竟然没有试图推开,还用了几乎能勒死他的力气搂着他的脖子。可他除了一开始的紧张和惊讶,现在却平静得像深山老林里沉寂了几百年几千年的湖。
他默默地想,为什么会这样?
他并没有觉得热情在消减,掏出他的心来看,绝对是热乎乎跳腾腾,每根血管每条纹路都刻着她的名字。
但奇怪就在于,面对她的主动,他应该觉得血脉喷张,心跳加速。
但此时的他,除了平静安详,就只剩下眷恋和不舍。
他低头嗅了下夕时散开来的长发,鼻尖痒痒的,刺得喉头都发痒起来。
“夕时,你喜欢我对吗?”
夕时陷在他的怀抱里,觉得那样温暖,就嗯了一声。
她突然发现,顺从自己的心,原来是件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可是……
“可是吕程,我要离开的,我会走。”
“多久?”吕程将脸埋在夕时的发丝里,声音闷闷的,“你还要多久离开。”
夕时肯定地说:“一个月。”
“好,那就一个月。”吕程将夕时推开一点,染血似的眼睛直直望进夕时的瞳孔里,“一个月,你当我的女朋友,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如果你愿意回来,我会等你。如果我毕业了,能够去找你,你也要再给我机会。如果,如果都不行,我记着你,咱们毕竟也在一起过。”
夕时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过了会儿,夕时拧着眉头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何必为难自己?”
“怎么就为难了?”吕程急急回她,“有些人,遇到就很开心了。你能喜欢我,我还要求什么。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但如果不能,一个月,一天,一小时都行。”
夕时咬着嘴唇,喃喃出声,“如果无疾而终,又忘不掉呢?”
“忘不掉就忘不掉,怕什么,也是回忆啊。人得有回忆,好的坏的都得有。就和过去是一样,必须存在。”
吕程说得信誓旦旦,哲学家附身。
可每个字,每句话,都又狠又准地扎进夕时的胸口里。
人不能没有回忆,就和过去一样,必须存在。
夕时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回溯在别人的过去里,为的是什么呢?有多少人记得她,有多少人因为米尔格伦理论而将她永远隔在了记忆之外?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一直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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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时已经彻底好了,虽然白光来袭时折磨得她痛不欲生,但昏过去后就没什么了,连知觉都没有。现在醒过来,人还是完整无缺。
反倒是吕程,熬了一天一夜,发着烧也不肯睡。
夕时好不容易将吕程按在病床上,自己去找护士来重新给他输吊瓶。
护士瞧着夕时生龙活虎的样子,唏嘘得不得了,“哎呀,有男朋友就是好,照顾你守着你,眼睛都不肯眨,还真把你给看好了。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太伟大了,我得找个男朋友,必须找。”
她说完去看自己手里的记录簿,让夕时去找大夫给吕程重新开药。
拥挤的急诊室,仪器的滴滴声,吃痛的喊叫声,孩子的啼哭,护士的疏导。那么那么多声音,夕时只听见一个声音。
那声线婉转动人,透着点无奈,从夕时的身后慢慢传进她的耳朵里。
“夕时,我们得谈谈。”
夕时悲哀地想,有些人,出现了就再也摆脱不掉。
吕程是,“夕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