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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点头,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明亮耀眼,“你果真回来了,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好一个先见之明,令仪忍不住发笑,与亲近的故人相见便是这点好,相谈甚欢,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直至日落西沉,裴英才惊异地道:“都已经这样晚了!”
她笑着说,“再迟些时候,坊门该要关了,快回去罢。”
裴英匆匆道离,令仪一直瞧着他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后才转过头,她的手藏在袖里,一直攥紧了,到现在才松开来,掌心已有四道浅白的月牙印子了。她慢慢地垂下来眼睫,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也不晓得是在想些什么。
风将楹联吹得生响,皓白的月从云后露出半张脸来,比十八的女儿面更要娇俏,令仪屈起手指来,敲了三下桌面,于空无一人的水榭中开口道:“神官此举并非君子所为。”
“臣从未讲过自己是君子。”
一只手掀起了帘子,他踏着清晖走进来,漫天星辰在他身后成了点缀,令仪平静地看着他,“既非君子,那神官便是小人了。”
他否认,“亦非小人,臣午后便在此清修,恰逢殿下与故人在此相见,只好在旁等候。”
她懒得递给他一个眼神,转过身去跪坐在矮几前,端庄大方,矮几上放置了待客的茶,但因与裴英的相见太过融洽,连茶也顾不上喝一口,茶放到这会儿都已经冷了。令仪慢慢地品呷一口冷茶后,才道:“这么说是孤委屈了神官?”
他欣然点头,“殿下英明。”
令仪突然觉得头痛,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表面上看着冷淡无求,内里实则厚颜无耻,她磨了磨牙,“那么神官想要孤怎么补偿呢?”
“殿下随意即可。”、“孤给什么神官便要什么?”、“受殿下所赏,臣与有荣焉。”
她突然狡黠地笑道:“那便赏神官一片清净好了。”随后站起身来便要走,才走了两步,如叙的声音就身后传来,“殿下的匕首,不要了么?”
令仪顿住脚步,如叙慢慢地说道:“可惜了,本想物归原主,殿下却要还臣一片清净。”令仪转过头去,看见他站起身来,对她作揖,“谢殿下恩赏。”
说完他便慢悠悠地向外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对他的无耻感到咋舌的令仪,片刻后有脚步声在耳畔响起,他嘴角勾起了若有似无的微笑。
令仪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神官不觉得自己很闲么?”
“哦?殿下何以这般认为。”、“与陈璋神官相较起来,神官确实显得比较无所事事。”、“非也,臣并非一介闲人,神宫中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如叙处理。”、“比如?”、“比如陪伴殿下度过这了无生趣的四十九日。”
“……”
令仪哑口无言,这人得寸进尺,一日比一日更无耻,令仪只问他:“匕首现下在神官那里?”
他在前面头也不回,“臣方才说过了。”
“多谢神官。”
“殿下谢臣做什么?”
她在他身后扬眉,“谢神官将匕首归还。”
他略略侧过头来看她一眼,“臣说过要将匕首归还给殿下了?”
令仪一怔,“神官方才不是说要还给孤么?”
他又把头转了回去,“殿下方才也说要赏臣一片清净。”
“神官不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放肆么?”令仪眉头打结,“匕首是孤的东西,神官拾到了理应物归原主,而不是吞脏私藏。”
“臣不曾没有私藏,只是殿下伤了琳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凶器还给殿下,臣觉得不妥。”
不知道为什么,令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别扭二字。他不肯轻易地就把东西还给她,令仪默了默,想来也是,国师的爱宠被伤,无论她是否是正当防卫她也该担一些责任。她跟着如叙走到了昨夜的竹林,借着月色,小竹屋上的如晦居三个字上有银芒在跃动,笔法清隽。他见她一直看着那三个字瞧,笑道:“国师的字写得如何?”
“这是国师的字么?”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回,点评道,“国师是个将风雅都融进骨子里的人物。”
这些都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来的,但她分明是在夸国师,怎么面前这个人笑得那般开怀,令仪莫名地看着他一眼,他才收敛了些笑意,推开门让令仪进去。竹屋还是之前的形容,简单却也五脏俱全,令仪环顾一圈后发现床脚边上有团白绒绒的毛球搁放在那里,再细看一回,才看清楚那是头兽类。
她的步子就顿在那里,警惕地看着白狼,神官无声地笑了,走过去拍了拍白狼的头,正在熟睡中的狼迷迷糊糊感受到熟稔的气息,自发地用颅顶去蹭他的手心,他挠着白狼的下巴,对它轻声道:“琳琅,你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