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逝,唯有上一任国师活过了不惑之年,却也在七年前辞世。
当年纪氏女祸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应付朝臣都应付得头痛不已,哪晓得后院起火,这把火,将他最后的理智烧得灰飞烟灭。
霎时间头痛不已,皇帝按住前额,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并对她道,“皇后与琅华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十分听话懂事的模样,让他省心。其实皇帝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从来都喜欢把心事藏起来,小时候她与令姝之间的那些争端他不是不晓得,昨日还戴在她手上的镯子,明日就到了令姝的床头上,但她从来都没向自己提起过一次,有时候问起来,她也只是笑着说,“难得令姝妹妹喜欢,给她就是了。”
也不知该说那个人将她教的太好还是不好,这样的性子总是要吃亏的,她当初跪在殿前的情景皇帝尚铭记于心,端去金碗让她滴血验亲在皇帝看来是人之常情,纪氏胆敢与人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怀疑一下她是否真的是她的血脉,又有何不可?
可是从未想过会伤及她的心,也并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她烙上耻辱的印记,当黄门端着金碗急匆匆进来时,他看到金碗碗底相融在一起的血,悬在心间的大石终于轰然落地。
随即而来的是无休无止的悔恨,不该这样的,该查明真相再定罪的,该相信她的,毕竟是曾经与他同甘共苦的人,他怎么会就这样轻易相信别人口中所谓的她的背叛?
以致于看到那张与她相似的脸,都会觉得头痛欲裂。
所以干脆就把令仪打发去了蜀地,禀着死生再不相见的念头,逃避果真让痛苦与愧疚减轻了许多,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从往事的纠缠中醒来。
皇帝让她起来,她却固执地摇头,“父皇曾教导儿臣,为高位者,当喜怒不形于色,方才在场者众多,儿臣谨记父皇这句话,但现在……”那嗓音里渗满了哀痛,她瘦弱的肩膀被深紫色绫袍包裹着,隐隐地颤栗,“儿臣无用,救不回靳哥哥,请父皇责罚。”
皇帝的神色渐渐松了下来,说到底他与旁人一样,一直在怀疑她的用心,但她的悲恸太过真实,将皇帝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失子之痛又牵扯出来,皇帝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令靳被病痛折磨太久,这样对他而言也算是解脱。”
他站起身来,金龙踏云的袍角也随之坠落,在令仪眼前浮动着金光,皇帝很温和地对她道,“起来罢,去看看令靳。”
自己膝下本就子嗣单薄,自太子卧病以来,皇帝不像皇后,始终抱着太子有一日能给病愈的希望,所以他一直把令姝作为下一任储君在培养,令姝虽说也是聪颖,但心思过重,稍不注意便会走上歪路,直到皇后得到一张药方向他委婉地提出要召令仪回长安时,他才从逃避已久的往事中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他一直都对不起这个女儿,将她从蜀地召回来也是为了取血给令靳治病,她倒从始至终毫无怨言,这让皇帝开始对她令眼相看起来,回想之前户部的那件案子,她也办得很好……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令仪,她因来得及,额角的碎发都来不及打理,面容哀痛而沉静,这样很好,与令姝的张扬狂肆相比起来,这才是一个储君该有的仪容举止。
天家便是这样,永远不会将亲情摆在首位,即便是自己的孩子死了,皇帝最先想到的却是另立新储的问题,若不能快些将这件事情定下来,只怕日后会有不小的风波。但最让皇帝在意的事情,还是近来听李德说的那首童谣。
月升日落,国有女祸,女祸何来,当起玉台。
玉台?是羲和神宫的博玉台么?皇帝久思无果,便也暂且先将这件事情放下了,前些年的时候也有人那女祸两个字来逼压他,但如今皇帝也不是当初那个才登上帝位的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与判断,该做的事情,必然不会心慈手软。
令仪回到公主府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她自请为太子守灵三日,得到了皇帝的恩准。三日后她回到公主府时,站在门口等她的人却是裴英。
少年将军身着月白锦袍,外罩曙色狐领披风,笑容在骄阳下令人不可直视,“终于等到你了,阿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