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颤抖着,哀痛入骨,“萧观音...你为什么要让赵惟一招供?!”
“我都快相信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垂着眸子,目光空寂而幽静。
“只要你再撑一日...我便足以堵住朝臣的嘴...”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萧观音苍白清绝的面容上,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心心念念几十年的孩子啊...
“萧观音...”他的手似乎被她冰凉的脸颊浸透了,一直冷到心底去。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活的比我更久么...”
女官抽泣着,跪爬了几步,抬眼望着棺椁里那具清瘦的尸身,颤声道:“陛下...娘娘临死前...有句话让奴婢带给陛下...”
他转过眸子来,那漆黑的双眸是空洞而灰败的绝望。
那女官对上那双再没生机的眸子,轻声道:“娘娘临死前,要奴婢告诉陛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来:“她此生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她没什么可留给陛下的...只这副身子...始终是干净的。”
窗外的树枝一声脆响,分明还是凉春,可他却觉得周身寒凉起来:“可那时,她为何不让朕碰她?”
那女官流着泪,伸手轻轻解开萧观音轻薄的衣衫,白净如玉的肌肤上早就没一块好皮,赫然是道道触目惊心的已经发黑发乌的血痂。
“或许是因为...娘娘生怕陛下知道她的秘密罢。”
他颤抖着伸手,轻轻抚上那些凌厉可怖的伤疤,心里钻心的疼。
女官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陛下...她是真的爱您。”
她那声音像是绝望地从心底叹息而来:“可您怎么总是不信呢...?”
他恍然记起萧观音临死前派人给自己送的绝命词来,唯有痴心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他昔年只以为这两句里嵌了赵惟一的名字,可如今方才知道,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有机会告诉他她的真心,只是他生生错过了。
他颤抖着双手,从棺椁里抱起那句轻盈地,已经凉透了的身子,终于泪流满面。
“我的小丫头啊...”这一声撕心裂肺地嘶喊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动容。
他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微微合上眼睛。
他终究是老了,可他的阿音却永远停在了她三十五岁的时光,再也不会老去。
半晌,他将怀里含笑的身子轻柔地放回棺椁里,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俯身轻柔地在她冰凉的唇上吻了一下,伸手取下她鬓发间的一只青玉发簪紧紧握在手里。
他爱她这件事,到头来终究成了唯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合棺。”他直起身子来,手中的青玉发簪温润如昔。
那漆黑的棺盖缓缓地推上了,萧观音紧紧闭着的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泪来。
他转身,一步一步地往殿外走去,神色空洞而疲倦。
走到殿门前,女官在身后轻呼一声:“陛下。”
他停下脚步,听得背后一声极沉重的叩首声。
“娘娘临去前,让奴婢替她给陛下磕三个响头。”
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个濒死前双目涣散的女子,微笑着望向皇宫的模样。
“一叩首,谢陛下养育之恩...”
她俯身叩首。
“二叩首...愿大辽盛世安康...”女子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
她最后重重地叩在地上,长长的静默,不愿起身。
“三叩首...”
她记起那时的皇后,目光已经散了,唯那一口气撑着,将剩下的话勉强说出。
濒死的皇后,想起陛下来,脸上挂着温暖地笑意,气若游丝,极近温柔。
“愿他永不孤独。”
耶律洪基的双肩轻轻颤抖着,良久,他攥紧手中的簪子,跨出门去,一步一步,像是踏平了他这孤苦无依的一生。
他的后半生,再无子嗣,也再无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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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昌七年,辽道宗耶律洪基驾崩。遗诏由昭怀太子耶律浚之子燕国王耶律延禧继位,谥号仁圣大孝文皇帝。
传言说,先帝死前神智不清,却着意下遗诏命人将其与宣懿皇后萧观音合葬。
众人不解,他只是双目涣散,含笑道:“朕要去见朕的小丫头啊...”
他说完,缓缓地合上眼睛:“下一世,我与你白头偕老,阿音。”
一滴清泪缓缓地从他苍老的眼角滑落下来,砸进他满头的白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