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只能撑起身子来,将那只用惯了的毛笔沾饱了墨,想了想,先将那被墨迹晕染了的词颤抖着又誊写了一遍。
我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卢绾衣,你以为你是谁?
算我愚蠢。
我也的确愚蠢。
一场被政治同名声绑在一处的婚姻,终究不该动情。
我那日很是不在状态,浑浑噩噩地将那几页经解都誊写完了,搁在桌案上,将那曲词抽出来,塞到了他的抽匣里头。
我回了屋,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候,可我心是悬的,胸口是堵的,我实在也吃不下什么。就算满桌摆了七小碟八小碗,我也实在没有胃口,只是坐在那儿,像是等着饭菜凉透一样。
若不是容若大步流星地一把撩开帘子进来,在那张清白如玉的面容上一双如点墨般的眸子森寒如冰,像是如今屋外银亮月光下的皑皑白雪。
我不禁微微一滞,忙起身福身:“公子。”
“我的词呢?”他冷冰冰地望着我,不如说是在质问我吧。
我微微怔了一下,心里竟然开始不住地泛酸起来。
我拧着自己的袖摆,垂眸,不知是什么在怂恿我,我那刻居然选择了闭口不言。
容若走到我面前,冷寒的眸子落在我脸上:“卢绾衣,我本以为你是识大体的。”
我识大体,实非我所愿。只是我的身份让我不敢不懂事,不敢不乖顺。可到头来,这竟然成了我讨好他唯一的法宝。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脸来瞧他,心里似乎才燃起没多久的小火苗骤然被他兜头的一盆冷水浇灭了。
我想,我或许是僭越了。
我只觉得双眸热热的,却还是挤出笑来,淡淡地道:“绾衣瞧着那词上沾了一团墨迹,怕公子要用的时候不易分辨,就替公子誊了一份,连着原稿一并搁在左边儿的抽匣里头了。”
他的神色渐渐凝滞成了一丝愕然,半分歉疚。
我说:“公子要是急着要,去那儿瞧瞧吧。定然能找着的。”
我见他微微蹙眉,只是凝视着我,怕他不信,忙补充道:“要么我去替公子找。”
“不必了。”他淡声道,缓缓抬手,冰凉的拇指落在我的眼角下,目光微微软了下来,“是我不好。”
我鼻子一酸,他微微俯身离我近了些,声音低低的,带着十足的温柔:“别哭,绾衣。”
我强颜欢笑:“公子说什么呢?我可没...”
话音未落,一滴泪重重地砸下来了。
我错愕,却也只能垂眸,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为什么哭?”他今日很是不同,似乎大有想要寻根究底的模样。他平日里是决计不会在这点儿事儿上多下功夫的。
他的目光太过柔软,令我心里的委屈一下涌上来:“公子。”
“恩?”他极尽温柔。
“我或许并非善解人意,也并非丰神秀美。”我抬起脸来,红着眼眶瞧他,“可公子,我也并非你想的那样不堪。那样的事儿,我是做不来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急昏了头。”
他拉着我坐下,我不知是赌气,还是被他伤了心,只是任他握着我的手,眼睛却死活不瞧他。
过了许久,久到那香炉里的熏香都要燃尽了,他轻轻开口:“绾衣。”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像是深思熟虑了半晌,才下了决心,轻声道:“绾衣,我之前说,我不能轻易待你。”
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茬来,抬脸诧异地望着他。
“但...”他沉吟片刻,唇畔微微勾出一抹笑来,将我的手握紧了些,“绾衣,我们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