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这样?
待他缓了神,我迟疑道:“公子不是顾公子罢?”
他如此,才说了他进门来的头一句话:“我是来瞧你的。”
这声音如此和煦,如此温润,如此清雅。我还记得这声音在床畔替我读书,记得这声音传出的那句,我同你定三生之约,记得这声音说,下辈子我去找你。
我如五雷轰顶般,浑身都僵住了,忍不住发起抖来。原来那位看过我的诗词的人,竟是他!
那人起身,缓步朝我而来,直至已到屏风面前,居然生生站住了。
他不敢进来,我亦恨不能躲出千万里去。
窗外春光如炽,梨花如雪,桃花如霞。歌女旖旎柔美的歌声从不远处幽幽飘来,糅杂着青楼里特有的脂粉香气,直叫人软了半边骨头。
两相对望许久,他轻笑一声,哑着嗓子,开口:“绾绾,是你么。”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早已改头换面的脸,那早已不是卢绾衣的面皮了。惠嫔的药令我死了一回,醒来时,便再不是昔日模样了。
想来,这便是那药的用意。就此隔绝此生,一切重头再来。
我抿了抿唇,笑道:“妾身沈宛,公子若要这样唤倒也未尝不可。”
眼前蓦然一亮,倒是他将屏风一把扯开了。
我同他两双眸子对上的一刹,我的心终究还是颤颤巍巍地哭出了声。可他那双本含着希冀的,同昔年一样沉静如深井的眸子里,彻底地暗了。
他怔怔地凝视了我半晌,唇畔扯出一抹绝望而凄冷的笑来:“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原不是她。”
我亦含着笑,颇有些贪婪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听得他淡淡地苦笑一声:“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她不会作词...”
他颓然地跌落进圈椅里,他这些年清瘦了许多,两颊已然凹陷进去,身上的长衫松松的扣在腰身上,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今生同他还有相见的机会。我也不会想到,即便是相见,我却已沦落烟花柳巷多年,而他身子渐弱,颓败不堪。
我起身福了一福,分明心里早已难受的揪成一团,可面上却需得挂着迎客的礼节,笑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他似是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一双眸子凝转过来,空洞而乏味,唯有一个“死水微澜”方能概括一二。
我心里一紧,他怎么变成如今的模样了?瓜尔佳氏同颜氏皆在,这两人便照顾不好他么?
他凝视了我好半晌,可那目光却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淡淡地说:“你眼睛像她。”
我没有说话。
他沉思片刻,又道:“你的声音是最像的...我还以为...”
我咬了咬唇,尽力压住已经颤抖着哽咽的声音,笑问:“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他抬了抬眼皮:“我来找我的妻子。”
“公子看来已过成家之龄,又端得一身风华气派,倒并不像无妻之人。”
我话音方落,他便抬眸,一双空黑的眸子冷冷地望着我:“你说错了。我只有一个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