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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雨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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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撑她也得撑下去,这一次,她有丝侥幸,会不会见到萧振曦,也许见到萧振曦,一切还有希望,可是她心里无比的清楚,对于大梁那样的国力来说,打掉西秦半个国家,根本就不需要萧振曦露面,就是说,她心里的预想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外面的板子声响起,陆珈面沉似水坐在书案后,卢炎掂着大梁信官的衣领提了进来,那信使看到殿中间坐着的陆珈,慌忙跪倒,一再的叩首“大王,大王”

    “送他回去”很是不耐烦的开口,陆珈把脸转向一边,卢炎拽着信使的衣领出去。

    刚才一进门她就看到这个使臣耀武扬威的在殿门口坐着,好不威风。

    她生气,是因为仲长繁无形中滋长了别人的威风,虽然仲长繁考虑的是对的,但是两军阵前,亮剑时分,岂容仲长繁这样的惑乱军心,所以,这一顿板子打掉的是颓废,涨起来的是志气,什么都能丢,志气是丢不得的。

    换个方位说,她若是真的给了大梁这二十座,那西漠的狼主一定会趁机而来,到时候,一样的是腹背受敌,与其这样,还不如这一次索性拒绝个痛快,不扭扭捏捏拖泥带水,告诉天下人,她这一杯羹是不好分的,至于以后,反正横竖的,都是一场一战,打了又如何?!

    外面的板子声落下,门外一片静,仲长繁爬到门口叩头,陆珈烦躁的站起身走向内室,解掉了腰上的玉带,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倒茶,却发现壶里空空的,完全不受控制的,扬手重重打碎了茶壶。

    碎片声响起的时候,陆珈反而后悔了,门外有太监小心的跑过来,看到陆珈的神色跪在门口。

    愣了好半晌,陆珈对着那太监挥手,示意他过来扫掉碎屑,那太监跑过来,慌忙的扫着碎屑。

    站起身背手看着窗口,恍惚间,陆珈似乎想起了某一刻,有一个人,也是跟她一样,就这样,盯着天空,久久的不能回神。

    也是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那时候跟她有说有笑斗嘴的男人,其实心里压着那么多的无奈跟烦心,只是不愿意跟她讲。

    只是,日子总得要过,事情总是要处理,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得起来,因为她身后有上万双眼睛在盯着,她不能倒下。

    转身走向殿外,仲长繁已经走了,门外也恢复了平静,无声的叹息,她在书案前坐定,泄了气一般看着书桌上的折子,伸手打开,审批着,不觉间,已经到了落寞时分。

    直觉身后有动静,陆珈猛地转身防备,身后一个身影毫无预兆的一个粉色身影跳了出来,蹦蹦跳跳的在她面前,摆着手笑道“北界王,没想到是我吧!”

    “你”看到眼前的女子,陆珈的心里一动,只是很快的压下了这个念头,直觉跟她说,这是不行的。

    “哎呀,我是普兰馨啊,这么快你就忘了”很是不满意,普兰馨嘟嘴趴在她的桌子边上,眨着眼睛看着陆珈“你抬头看看我嘛,可别说你四大皆空我不信的哦”

    哎,心里低叹着,陆珈始终批示着折子不敢抬头。

    这么一个危急的时刻,她只要一句话,扣了这个公主,什么事儿都解决了,三界合一,大半个西秦在她手里,东界王算什么?西漠苍狼算什么?!

    就是大梁发兵,心里也得有点发怵。

    可是!

    合着折子放着,陆珈在心里重重的咒骂自己:活该你愁死自己,没胆没谋,心不黑,手不毒。

    “算了,不理你了”天真烂漫的蹦跳着,南界公主普兰馨在她的殿里转着,伸手拿着一旁果篮的水果啃着,好半晌看陆珈一直不抬头,疑惑着瞪着无辜的眼睛看她“你不会真忘了吧”

    “你怎么出来了?”合住折子,陆珈手中的动作没停下,始终不敢抬头“你爹爹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拿着水果四处转悠着,普兰馨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自在“我会功夫的,我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来看看你啊”

    “……”低着头,唇畔带着无奈的笑,陆珈敲了敲桌面,外面有侍卫进来,陆珈对着侍卫摆手“找个马车,送南界公主回南界,务必送到南界王宫中,不得有半点差池”

    “我不走”两只小手扒着桌角,普兰馨嘟着嘴委屈的看着陆珈“你知道我出来见你多难吗?我不走不走”

    “……”无奈无声的摆手,有两个宫女上前拉着普兰馨走,陆珈低头翻着折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哦,对了,让卢炎护送,这两天咱们这里不太平,千万不能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是”门口的人应声,院子里传来普兰馨的叫喊声,陆珈翻着折子低叹“你不愿意走,我何曾愿意让你走,你可知道,你是多大的筹码啊,有你在,你爹屈服了,我还用这么愁吗?哎,人啊,不能像我这样做的,处处只会为难自己,就应该听你爹的”

    外面的声音走远,陆珈继续翻看着折子,时间一点点的过着,思绪深沉,折子在手中转动着,等吧,等大梁的反应,见招拆招吧!

    ……

    “什么?”东界宫殿,东界王一身天蓝暗花袍,外披白色狐裘外罩,一双深邃的眼睛充满震惊,只因为此刻密报通报的事情。

    “大王”一旁的谋士过来拱手,一张苍老的年,带着精明“何须如此震惊,不是说,那北界王遣走了大梁的信官吗?北界王得罪了大梁,这对我们来说,是大大的有利啊,我们何不现在就行动呢?不给北界王喘息的机会。”

    “你只想到了这一层”转头,东界王紧皱眉头看着身边的谋士“还有一件事你没有听到吗?北界王亲自派人把南界公主送回了宫里,我们都知道南界王对南界公主的珍爱,本王看今日北界王敢公然遣走大梁的信使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王的意思是?”殿中另一位谋士走过来,思趁着试探性的开口“南界王或许早就跟北界王认识?”

    “本王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转身大步的走回主位,东界王的眉头打成结“本王一直在奇怪,怎么北界王刚到,南界王就火急火燎的过来主动要求撮合,想想往日往时,四界有点什么事儿的时候,南界王何时有过这样的热心,每次有事找他来调和,都是磨磨唧唧诸多借口,怎么这一次就主动来了,本来,本王以为,这老匹夫只是为了分西界一杯羹,现在看不单单是这样,这老家伙早有预谋啊”

    “大王”谋士近前,谨慎的开口“若是这样的话,那咱们须慎重啊,只是这件事,容属下斗胆猜测一下,南界王是有意招北界王为婿,若是这样,那南界也算是北界王的囊中之物了,这对我们是大大的不利啊,我们要阻止这次联姻啊”

    “阻止?”南界王愁绪的皱眉“这如何阻止,你可有计策?”

    “大王”那谋士试探的笑着上前开口“咱们这里可有一位绝世美人儿啊,何不……”

    “混账”东界王闻言怒声喝止,殿中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躬身。

    大殿中顿时没有了声响,都同时低头垂首站着:这谁都知道这个美人儿是东界王的心头好,谁也没有想到,今天会有人出这样的主意,这也难怪东界王会这般生气。

    “东界王”门外响过一声嘹亮的笑声,打破了殿内的高升的怒焰,殿里的人再次躬身。

    门外走进来一个壮硕的男子,一身外邦的打扮,一身驼色的狐皮制成的衣袍,一头长发随意的绑起垂在身后,粗犷的胡须,眼如铜铃,透着北方汉子的不羁跟豪放,一双虎皮靴子走路带动着风声,大笑着在殿中站定,对着主位上的东界王稍稍拱手。

    “怎么东界王不舍得啊,还是已经开过苞了,不好往外送啊”

    殿中的人同时低头,东界王闻言也是一时的短促,这么私密的话,在这样的场合里,也只有大漠外邦的人能说出来。

    “东界王是被我说中了吗?”来人笑的很是粗狂,大圣粗犷的对着东界王调笑“说什么你坚定如石,也不过如此”

    殿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主位上东界王首先坐不住了,难掩急躁的对着下面的男子挥手“狼王说的什么话,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哈哈哈哈”西漠狼王大声笑,在殿中回荡。

    东界王烦躁的对着殿中的谋士挥手,众人躬身退去,有宫女上来奉茶,东界王懂主位上走出来,跟着狼王并排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宫女把茶具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躬身退出去。

    “我觉得那个人说的是个好办法”西漠狼王拿起中间桌子上的茶盏,翘起二郎腿调笑的开口“男人嘛,都喜欢好看的女人,你我都是,那北界王又怎么能逃脱,你把你私藏的美人儿献给他,就不信北界王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还是因为你那美人太美,本王见了都把持不住”

    “狼王”东界王闻言很是不满意,端着茶盏稍转头怒视西漠狼王,声音不乏警告。

    “东界王忘了收容这个女子是做什么了吗?”端着茶杯,狼王的笑容也在慢慢落下“不就是一颗棋子吗?最近几年,你对这棋子越来越上心了,越来越不像你东界王的作为了,你能陷入儿女私情,本王不信,这么多年,本王从未见过你对女子上心吧,这个女子也不会”

    “当然不会”东界王的神色在慢慢收紧,眸子也在收紧“只是觉得,就算把蝶舞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大作用,而且蝶舞的身份特殊……”

    “再特殊北界王合了南界也是废棋”不动声色的笑,西漠狼王转头看着一脸凝重的东界王“但是,用她打垮南界王跟北界王的联姻,就是搁对了位置,几全其美的事儿,大王不要犹豫了”

    “何以见得沈蝶舞能打垮南北两界联姻”东界王显得很是不淡定,把手里的杯子攥紧“我真没有看出来!”

    “呵,还有东界王看不明白的时候,那我就说说”西漠狼王调笑着斜身向他“你想啊,南界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搭上一切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女儿家的一个安稳吗?可是若北界王在尘埃落定的时候,违背了他们的诺言看上了别的女人,你说,南界王会不会愿意?!”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手中攥着酒杯攥到手掌发红,东界王的怒意不息“你可别忘了,今天北界王就谴退了大梁的信使,大梁能出得这口气?我们又不是没有办法,不必走这一步”

    “老哥哥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撤回身子笑,西漠狼王依靠在椅背上散漫的开口“大梁不过是在试探西秦新政权的手段,你我都明白,虽然西界王当时依靠大梁,但是真正打仗的时候,大梁根本就没有插手,更是没有投注丝毫的兵力,这次不过就是来走个形式,一是试探,二是想给北界王一个下马威,也就是说,大梁要不要得到这二十座城池,今天都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来,只是来试探”

    握着酒盅,东界王全身散着怒焰,西漠狼王的分析越来越让他愤怒。

    “更何况,大梁的君主会不通透这里面的事儿”接着开口,西漠狼王丝毫不理会东界王的怒意“他会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和你我的关系,对大梁来说,不管是你我,还是北界王,我们谁取得了西秦,对他都没有威胁,那么他何必卷进这个漩涡里来,但是你我就不同了……”

    语气一顿,西漠狼王靠着椅背上,斜身看怒气不止的东界王“为了拿下西秦,我们先帮助西界打北界,又帮助北界王打回来,我们投注的兵力是你我都知晓的。

    北界王一手拿下西界,已经是我门意料之外了,要是再让北界王拿下南界,东界王,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这个做兄弟的不讲道义,不来帮助你,那这所有的后果就得你来扛了,人的心是不能满足的,北界王能拿下西南两界,会放的过你东界,这是现实你得看清楚,到时候,大半个西秦就在北界王手里了,你东界王通天本事,能以一己之力斗得过大半个西秦”

    “有何不可”怒声,东界王猛地转头看着西漠狼王“那北界王不是一步一步打过来的,我一世英名,会不如一个毛头小子”

    “你知道这不是他自己”顶着声音上去,西漠狼王丝毫的不退让“你知道这中间的所有事,灭掉西界,不过是找他做一个顶缸的,可谁会知道这个顶缸的顺势而上,顺手收了西界,谁又能想到,我们以为的这个顶缸的身后站着的是南界王,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怨不得”

    “……”愤怒阴沉着脸,东界王看着前面斜靠在椅背上的西漠狼王,心中做着强烈的挣扎,舍得不舍得,千千万万的不舍得,可是西漠狼王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北界王能收了西南两界,怎么会放过他的东界。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依靠着椅背,西漠狼王冷声调笑“这北界王说是菩萨转世,但是做的可不是菩萨普度众生的事儿,屠城的事儿,十个占七八。

    所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可以说,就算这个美人儿,你现在不献出去,他也有办法给你弄走,你说你又何必呢,反正女人嘛,多得是,话再说回来,你现在献出去,到时候你赢了,照样还能找回来,旧的新的熄了灯,不是一样的用……”

    “住口”东界王愤然起身,西漠狼王依旧笑而不语,只是抬头看着东界王,挑眉建议“东界王想想我的建议,三日后,我们请南界王做东,把这件事做了,说不定会有大的惊喜也说不定”

    “……”东界王愤然起身往室内,留下西漠狼王一阵讥笑“东界王,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儿,你要衡量好啊”

    东界王愤怒的转身往里,西漠狼王端着茶盏细细的品着,抬头观赏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宫殿,不禁的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很是不错”

    **

    “大王”次日刚过早膳,陆珈正在审查折子,卢炎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匆匆的脚步,恭敬的把一封迷信递了上来,兴奋的拱手“东界王的底细查出来了,大王看看”

    “哦”稍愣,搁住笔,陆珈拆开信封,细细的审视着,眉头在紧皱。

    密信上说的很是详细。

    东界王,屠无天,来自西北大漠,大漠苍狼主的长子,于二十年前追随挚爱来到西秦,后来除掉东界王,做了新的统领着,那就能确定东界王身后的势力是西漠苍狼了。

    也就是说,真正想一统西秦的,其实是西漠苍狼,看来这数年来各执一方不过就是个假相,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西秦这么大的肥肉,又是这么分散的族群,谁没有兼并的心,只是当今三分天下中,其他两国近些年都不平稳。

    大梁虽国力昌盛,但是大梁的先皇,在十年前就身负重病,这些年,一心栽培萧皇,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北楚更是连年的宫廷内斗,也不过才安稳短短十几年,连年的内乱中,怎么有精力去管别家的事儿,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

    这时候西漠苍狼能来拿西秦这一块肥肉就不稀奇了,因为调查显示今年来,西漠苍狼那边雨季充足,牛羊肥硕,人口陡增,连带着兵力大增,这时候不拿下西秦,还等什么时候?!

    “大王”卢炎掩饰着激动再次躬身“南界王的请帖来,请您三日后去南界行宫一叙,随宴的还有东界王,跟西漠狼王”

    “嗯”审视着密折,陆珈答得很是随意,对着卢炎挥手“你下去准备着,三日后随我去南界”

    “是”卢炎躬身退出去,脚步轻快:东界王能来谈和,不管为了什么,都是好事,起码说明东界王这边不会紧逼,这就是好事。

    门口处,遇到了扶着人一瘸一拐的进来的仲长繁,卢炎停下来冷下脸拱手,仲长繁跟着拱手,打完招呼后,仲长繁丢开扶着他的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在殿中间跪下,对着正中间的陆珈深深地叩头。

    停住手中的批阅的动作,陆珈平静的看着跪在殿中间的人,只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大王千秋”仲长繁趴跪着抬头,泪水打湿花白的须髯“老夫愚钝,想到的都是些糟耙,下臣应该知道,大王您跟西界王是不一样的,西界王用的,大王必定是不屑一顾的,属下愚钝”

    轻靠在椅背上,陆珈看着趴跪在地上,满脸泪水的老人。

    仲长繁是她收西城的时候,解救下的一批朝中重臣中的一个,她打进去的时候,西界重臣都在这个都城里修葺城墙,强大的重体力,早已领这些前朝老臣,死伤大半,没有死的也是奄奄一息,骨肉如柴,仲长繁就是这些人其中的一个。后来也一直跟随效命于她。

    不得不说,仲长繁是个难得的人才,治理受降城池,安抚民心都是佼佼者。

    但是过往的苦难,却在这个老人心中留下了巨大深刻的阴影,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一直觉得问题不大,直到那天大梁信使到来,仲长繁恐惧的模样,让她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当众打了仲长繁。

    她要打掉的不光是松散的文臣信心,还有仲长繁这颗不安定的心,她作为一个领路者,得让仲长繁知道,跟着她是安全,是不需要去经历那些苦难的,或者说,是愿意跟她一起去经历那些已知的苦难的。

    “仲大夫起身吧”轻靠着椅背许久,陆珈对着仲长繁挥手“去看看那些未来得及查的公务,务必做好后天拿过来给我看”

    “是”仲长繁泣着,艰难的站起身,躬身后,拄着拐杖退了出去,靠在椅背上看着仲长繁的背影,陆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都说国之存心之存,心存着,臣安者,果然所言非虚。

    所以,她也在一直学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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