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就算真的四面楚歌,能陪大王生死的也不会是她。
这是个太痛太痛的领悟,甚至让她不能呼吸。
“夫人不是很舒服”看着沈蝶舞一直低着头,陆珈笑着开口,招手一旁的宫女“夫人没事了,就送夫人回宫去吧,好好养着”
“是”一旁站着的宫女上前,搀着沈蝶舞往后面走,屏风处,沈蝶舞微转身,看着大殿上跟群臣谈笑风生的北界王。
转过头往前走,泪水滑下眼眶。
能不能,有一天。
会不会,有一天。
大王也可以为她这样笑,这样开心,开怀。
可是,会吗?!
墙根处,一道粉色身影跳了进来,沈蝶舞转头,那身影刺痛的她两行热泪滑下,搀着人从另一条小路走向了内宫。
“无聊”看着沈蝶舞避着自己走,普兰馨嘟着嘴开心的蹦跳着顺着小路走向大殿,大门口处正好碰到士大夫们说笑着往外走,普兰馨站住身傲娇的叉腰“怎么不见礼”
“王后,王后”
众人躬身,普兰馨开心的摆手“走吧走吧”
“谢王后”众人像哄孩子一样的拱手,普兰馨很受用的摆手,蹦跳着往大殿中,正对面看着陆珈坐在主位上整理折子,笑着跳过去“嘿”
“喔~”陆珈被吓得往后坐了一下,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笑着开口“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转着在书案上拿起水果啃着,普兰馨笑的天真无邪“我爹爹不让我来,他拦不住我”
“这几天不太平,你小心点”
“你放心好了,我有秘密通道”普兰馨笑的神秘,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陆珈起身收拾桌子,瞪大着眼角开口“你要出去吗?”
“嗯”收拾着书案上的折子,陆珈低着头开口“今天有事儿,你来了也好,老刘正今天有点事吓着了,刚才哭的不行,你去看看吧”
“哦,好”普兰馨闻言也吓了一跳“什么事情吓得这么厉害”
“嗨”把折子叠好,放在桌角,陆珈对着普兰馨摆手“你去吧,什么时候走,让陈宾白送你,我先出去了”
“好吧”嘟着嘴,普兰馨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看着陆珈带着人匆匆离去,翻了翻白眼“忙忙忙,真是的”
“公主”一旁的小太监过来躬身,被普兰馨抬脚踢了一脚,扯着嗓子喊“是王后,王后,再叫错把你牙掰了,刘正呢”
“是,王后,王后,在右偏殿,在右偏殿”
“还不带路,找死啊”普兰馨伸脚去踢,那小太监跑着引路……
北界的大殿恢复了平静,缕缕的阳光就像是时间书写的见证者,一点一点的记录着,记录着属于她,属于它本身的喜怒哀乐。
……
东界王宫,东界王听说陆珈带着人来了,顿时一阵欣喜,暗暗对着一旁隔层伺候的人使眼色,之后慌忙上前迎接已经走到院子中间的北界王。
“北界王来了”正在隔间围着桌子研究路线的大量‘秃鹰队’的大内侍卫,听到北界王这个名字,都抬起了头。
“北界王”
“是啊”一旁的谋士小声的开口“众位都小些声音,委屈一些些,一会儿就走了”
“这北界王是什么来头”其中一人开口,眉头紧皱“果真如传闻中那般神奇吗?”
“也是难得”另外一个人听着脚步声进来,小声的开口“咱们今天就在这里见识见识神通”
“是”那谋士低头笑的狡黠,对着两边的人招手,无声的亮出了一条路,十几个人侍卫,走近,隔着纱窗,看着外面的动静。
大殿里,陆珈带着卢炎跟东界王并肩走了进来,跟东界王客气的说笑着,在主位的左右两边就坐,陆珈领着侍卫站在陆珈的这一边。
东界王至始至终笑着,胸有成竹,对着陆珈拱手“北界王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迎接啊”
“不用迎接”陆珈笑着,眼角的余光扫到左边的那一道隔层的门窗,嘴角溢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东界的宫女过来奉茶,陆珈道谢后,把茶盏很是平常的放下,对着东界王拱手,看着陆珈把茶碗放下,东界王的眼角稍稍的眯了一下,带动着脸上不快的表情。
“我今天来是跟哥哥解释一件事”看到了东界王脸上的变化,陆珈拱手,笑的平常。
“什么事”盯着那碗茶,东界王不是很高兴,北界王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怕我下毒吗?我需要下毒吗?!
“一件小事”很自然的再次端起茶碗,陆珈送到唇边喝了一口,抬头开口“这几日我北界不太平,有几宗案子,嫌犯已经有眉目了,也被抓了起来,可是昨天突然被同伙救走,直奔来了东界的方向,想必哥哥也发现了门口的兵马,正是我部署来的。
第一是避免进了东界,祸害东界百姓,再者,我心里也不安不是,但是我后来想想,还是得跟哥哥说说,免得落下什么误会”
“哦”东界王闻言,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笑“有劳北界王了,哥哥自然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陆珈笑着,握着茶碗开口“不过庆幸的是那伙贼子看到这个情况后,就带着人逃窜了,也是一大幸事,这样,我的心也安下了,哥哥您的心也安下了”
“是是是”有点猝不及防,东界王一时间有些懵,剧情完全不是按着他们设定的剧本来的,只是很快的就反应过来,小声的对着陆珈开口。
“北界王没有发现其他事情吗,在西漠?!”
“西漠”陆珈提高了声音,很是迷茫的开口“西漠怎么了,每一天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呢,东界王什么时候想看看,我带您去看看,顺便也带着南界王,南界王的事情,哥哥您是懂的,还要请您,说句好话呢!”
“哦哦哦”东界王听着,了然一般的点头,心里也泛着无奈,现在真不敢确定,这北界王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哎哟,真得走了”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陆珈笑着开口“我真得走了,眼瞧着就黄昏了,我就不打扰您了,我朝里还有事,哥哥留步吧”
“哦,好,好”东界王有些慌乱的起身,眼角的余光看着一旁的窗口,里面的谋士情急之下,对着身边的宫女挥手,那宫女了然一般的跑出去,端着热茶,转过房间,直直的跑着对着门口跑过去,直奔陆珈而去。
‘嘭’的一声,陆珈被烫的皱眉,无声的往后跳了一步,低头看手腕,已经被烫的红肿了一片。
“混账东西”东界王佯装愤怒的开口,伸脚跺了那宫女一脚,慌忙的招呼人“来人,快请御医”
“不用了”拍了拍红肿的手腕,陆珈笑的淡然,对着那宫女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下去吧”
“是是是”那宫女也有些懵,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吗?大发雷霆,然后打起来,那几位爷出来帮助吗?!
怎么变成了这样!
“东界王也别忙了”陆珈笑着开口,低头看了看烫的发红的手腕,无所谓的笑着开口“这些跟咱们上战场都不算是九牛一毛,不碍事的,我是真的要走了,确实,有事,哦,对了,士兵我也撤了,有叨扰的地方,也请见谅,我确实是有心做好事”
“当然,当然”东界王见留不住,索性也不留了,跟着陆珈并排走着相送,门口处看着陆珈走远,也是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想想,若是平缓无波的度过,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北界王找事,在他这里也是下下策,能平稳的走,对他也是一件好事,何乐而不为。
看着陆珈的身影走远,东界王背着手往回走,迎面碰到那谋士走过来,东界王阴起脸,白了那谋士一眼,背着手走进屋。
谋士小跑着跟着往里走,在东界王后面练练作揖“大王,大王”
“东界王”还没等那谋士开口,大梁的侍卫队已经从里间出来,对着东界王拱手“感谢东界王的招待,我等受萧皇重托,这个人有大用,大梁的车队已经准备好,我等就不多留了,这就走了”
“好”东界王拱手“回去替我跟萧皇见礼”
“一定”那几个人拱手,大殿外,另外几个人拉着五花大绑的秦俊卿出来,屋里的几个人再次拱手后,转身走出门外,王宫门外秦俊卿被塞进车里,车子疾驰着往前走。
被捆着蹲坐在车座边,转头透过小窗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天色。
看天色应该是傍晚时分了,这里的黄昏跟家里的黄昏一样的美丽。
只是不知道家里边怎么样了?!
此一去,凶多吉少,只是希望兄长能够好好地照顾自己,只希望,皇上能够多多担待兄长一些,找个办法让兄长站起来,好好地,走完人生。
一队人马在窗口滑过,心里的难受让秦俊卿低下了头,下一刻,陆珈的脸在小窗口一闪而过。
端坐在马上看着大梁的护卫队带着一辆马车走,陆珈无声的抿唇。
无声的对着身后扬了扬手,卢炎感应了一般策马过来,陆珈低声开口“跟着他,最好别让他们发现,让他们再走十里路,上去把马车上的人抢回来,用最快的速度丢到北楚去”
“是”卢炎拱手,有些疑惑的看着陆珈“大王,也要去吗?”
“去”盯着车子的方向,陆珈无声的扬起了头:这也是算是,他来找她的报答,只希望,回去以后,不要再出来找她,若有缘,哪一天,她回去寻亲的时候,一定会去见他一面。
“大王”卢炎接着低声开口“他们走的好像是三角洲的方向,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能干什么去”陆珈拉着缰绳,小声的对着身后的人开口“别理他们,计算着路程,十公里一到,立刻行动”
“是”卢炎领命,领着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大概到二更时分,前面的队伍正在走着,眼看着,大梁的队伍,偏离城门而去,陆珈对着身后摆手。
只是一瞬间的光线闪动,北界的队伍一拥而上,而前面的马车似乎感受到了后面的存在,立刻做出了防备,可是十几人的队伍,哪里经得住几百人的精兵强将。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只是几个回合的战斗,那十几个人对遁甲兵围住,另外几十人从车子里拉出秦俊卿,松了绳子,扶上了战马,由骑兵营护送着,直奔北楚的方向。
没有理会这边大梁的大内侍卫,陆珈骑着马在后面保持着距离跟着,约一个时辰后,到了西秦北楚相邻的城门,西秦的守卫远远地收到号令,迅速打开城门,骑兵营护着秦俊卿出了城门,直奔对面北楚的城门。
城门口处,陆珈在阴影里看着秦俊卿被护送进北楚的城门,坐在马上扬起了头。
心里也是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如果可以,她也想去跟秦俊卿说说话,哪怕只是说一句话,也比这样远远地送走好。
可是不能说话,翻身下马,她顺着城墙的楼梯往对面看,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北楚的城门内,灯火通明,大批的人把秦俊卿围了起来。
秦俊卿一脸的迷茫,不时地往四周看。
嘴角扯开一抹笑,陆珈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秦俊卿那张迷茫的脸,无声的叹息,走吧,走了就不要来了,也不要找了。
风吹来,陆珈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秋末的风还是带着凉的,叹息着转身往下走,眼角有意无意的往对面看,看着对面的人一阵慌忙,一个一身紫袍的骑着一匹马由远及近而来,看到马上的人越来越近,陆珈霎时在城墙上蹲了下来,隐没在黑影中。
随着垛口,她蹲着看着对面城中,楚飏,还是一样的脸庞,还是一样的身形,还是一样的神清气爽,神采飞扬。
低头再看自己,陆珈无声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已经是满手的鲜血,已经是不再复年轻的容颜,过了今年就五年了,五年,对于一个男人是成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多了的是,只是皱纹。
况且,对她,多的不单是皱纹,还有满身满心的沧桑。
也许,此生不见,才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抬头看,那匹马早已驮着人走远,留下的只是一抹背影。
抚着胸口隐隐的痛,陆珈在那道身影消失以后,颤颤巍巍的转起身,没有理会守城站岗士兵的诧异,身形有些抖的顺着城墙楼梯往下走。
心中的微痛,让她有些想流泪,但是,猛地刮来的风让她的泪水,还是没有出来。
卢炎带着人迎过来,陆珈整理了心情,大步的走向了战马,翻身上马后,策动马头,跑向了来时的方向。
两座城,两匹马,跑向了不同的方向,就像他们的距离,仿佛就在毫厘之间,却隔着千万里……
……
大梁皇宫里,萧振曦听着回来人的回报,气紫了脸,顺手操起茶杯,重重的砸向了那些人。
“人丢人你们回来做什么?”萧振曦的声音震破屋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大梁的秃鹰队,惊恐的开口“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会来,本来一切都特别顺利好好的,怎么北界的人马就突然追了过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皇上,我们怀疑,这都是北界王故意的”
“混账东西”萧振曦气的眼角猩红“北界王,敢这样公然跟朕作对,等朕收拾了萧振意那个混蛋,立刻就去招呼他,给朕等着”
“是的,皇上”一旁有朝臣开口,声音里带着怒意“有人亲眼看到北界的侍卫队,亲自护送着秦俊卿进了北楚的城门,这不是明摆着给我们难看吗!”
“难看都是小事”萧振曦无声的握紧了拳“前方回报,萧振意已经从萧太后手里接收了人质,我们唯一的筹码都没有了,下面只会更加受牵制”
“皇上”一旁的朝臣小心的开口“皇上您要用秦俊卿换的是什么人,如此的重要,那萧太后也如此的紧张,敢问是何人”
“是陆昱”萧振曦开口,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悲伤“我一个故人的弟弟,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牵挂的人,唯一亲属,那就是我的亲属,保护他是我的责任”
“哦”似懂非懂,那朝臣再次拱手“可是皇上,那萧太后给萧世子的人质就是您那位故人的亲人吗?”
“对”握紧了双拳,萧振曦咬紧了牙关“都是北界王,坏了我的事,若不是北界王从中作梗,我拿了秦俊卿,我就不信楚君不拿陆昱过来换秦俊卿,可是,看看现在是什么事情,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还是功亏一篑”
“皇上息怒”那位朝臣小心的躬身,小心的开口“萧世子刚刚送信来,他要一座城池,要粮食,您若是不同意,就把那个孩子的胳膊给你送过来”
“给”萧振曦气红了眼睛,怒吼着对着门外开口“给他一座空城池,给他粮草,但是也告诉他,不要太过分,也告诉他,赶紧把人放了,让他别忘了,他的家人都在朕手里呢”
“是”门外的太监吓得哆嗦,转身下去通报,殿中几个大臣也吓得躬身,萧振曦气的转身回到主位上,重重的挥掉了书案上的奏章,气的全身发抖“北界王,你给朕等着,朕绝不放过你”
“皇上”一旁的朝臣吓得大气不敢出,往前走,再次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微臣们查了这个孩子的底细,也是非同寻常,只是有些疑问,这,陆家,也算是,算是,北楚的大家,陆珈几代为官,北楚的前皇后更是出自这家,这北楚楚君何以如此狠心,置陆家少爷的生死不顾”
“……”深深地出着气,萧振曦握紧的双拳,周身散发着不同以往的暴戾“这个楚君做过的最狠的事情何止是这件,他一手造成了这个大家的家破人亡。”
“那皇上……”首臣再次开口提问,被萧振曦厉声制止“别问了,都下去”
“是”众臣看萧振曦暴躁不止,同时躬身,退着往外走,一个个的在心中叹气。
为什么会出这件事,得回到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朝中的侍卫队,从北楚打探到了皇上一直要找的人,一个叫陆昱的孩子,在一个码头。
接着皇上就加派了人手去搜找,可是最后发现,找这个孩子的不止他们还有另外两拨人,其中一波,就是北楚萧太后的人马!
后来终于找到,可以却晚了一步,那个孩子被萧太后的人带走了,皇上十分的急切,找北楚皇室要人,北楚皇室置之不理,几番周折都没有效果。
后来更听说,萧太后要把那个孩子给萧世子那叛贼,皇上听了,很是着急恐惧,因为太了解萧世子的为人,就怕萧世子对这个孩子不利。
群臣也害怕,因为隐隐的觉得,这个孩子对皇上的重要性,就怕萧世子拿到这个孩子以后,无尽的无理的要求,皇上又不能不从,就献策,先拿了萧世子的家属,先稳住萧世子那叛贼。
后来一个偶然的消息,听到北楚的秦都尉去了西秦,皇上就想到了捉住秦都尉换取那孩子,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部署的很好,昨天秦都尉抓过来,然后跟北楚楚君交涉,把孩子换回来。
皇上的这个主意,开始是遭到群臣反对的,可是皇上不听,一定要这样做,群臣也想着,顺了皇上的意,把那孩子救回来,也许能解了皇上的一桩心事,或许……或许皇上就会纳后宫,替皇室延续子嗣香火。
所以,群臣们也就应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地,怎么北界就插手了,甚至用不惜跟大梁为敌的代价,解救了秦俊卿。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北界会伸手的,因为,他们本就没有打算用到北界,怎么北界就伸手了,也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