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块桂花糕

    我成为一个包身工还颇费周折，夜扶苏将我打扮成面黄饥瘦的模样，他带着穿着粗糙的我去见一个在工房中打杂的人。

    那汉子大约三十岁左右，长得很壮，皮肤黝黑。他从工房出来，盯着我打量一圈，拍拍我的肩膀，似乎在看我身体的状况，然后他掐灭了手中的烟，点了点头，眯着眼睛问道：“这是你从乡下带来的？”

    夜扶苏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包烟，拿出了一根，递给了那汉子，脸上表现出来谦卑的笑容。开口道：“不错，这孩子是我的一个远方的亲戚。”随后叹了口气：“没办法，家里闹旱灾，养不活了，她的父母托我到城里给她找个活干。”

    “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也不能养个闲人，听说你们这里管吃管住，就想着把她送过来，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那汉子猛地拍了夜扶苏的背，笑嘻嘻的说：“兄弟，那你可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面好啊，签个合同，就能先拿到二十块大洋，管吃管住，而且干满三年钱都归你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

    汉子拿出来合同，一式两份。

    夜扶苏看了看，在包身契上画了个十字，上面大概意思就是包身费大洋二十元，期限三年，三年之内，由带工的供给食宿，介绍工作，赚钱归带工的收用，生死疾病听天命。

    夜扶苏将得来的二十块大洋，拿出来了三块给了汉子，对他牵线表示感谢，同时请他帮忙多照顾我。

    汉子得了钱，脸上笑眯眯的，满口应承着。他拍拍胸脯跟夜扶苏保证道：“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您亲戚就是我亲戚，保证不会有什么三差两错的！”

    我跟着汉子走进了工厂的工房里，七尺阔，十二尺深的工房楼，一股汗臭，馊味和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我皱着眉打量着周围。

    长方形的用红砖墙严密的封锁着的工房区域，被一条水门汀的小巷划成狭小的两块。像鸽笼一般，每边八排，每排五户，一共是八十户一楼一底的房屋，每间工房的楼上楼下，平均住宿三十多人。

    现在正是下午，包身工都去做工去了。后来我才知道，除了“带工”的老板，老板娘，他们的家族亲戚和穿着拷绸衣服的同一职务的打杂，“请愿警”等之外，这工房区域的墙里面，住着两千个左右衣服破烂的包身工，她们都是女孩。

    我随身带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我最喜欢吃的零食和意见换洗的衣物，我当时想，不过做几天工人，这些东西应该是够我吃了的。

    后来我听一个女工说，这纱厂里是不准带东西进来的，我想，大概是因为夜扶苏给了那三块大洋，那汉子欢喜就没有没收我的包裹，也许他认为，我拿的包袱这里面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的吧。

    我在这个尚且能称为房间的地方坐着，直到夜幕时分，我早上见的那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工房里。

    对于新来的我，她们没有任何好奇或者是表示，只是将我看作空气一般。我从她们空洞又茫然的眼睛里看到了麻木。

    她们蓬头赤脚，晚饭间，随着一声“开饭了”都蜂拥出去，倒挂在墙上的饭桌放下来，一些碗，十几只竹筷胡乱的摊在桌子上，我看到了饭，不过是一洋铅桶浆糊一般的薄粥放在饭桌中央。

    她们都抢着，我站在那里不动，悲从心来，这样的日子她们怎么熬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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