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息揽舟的手指一条条给他算:“师兄,百余年前,我跟着师傅上山,青霜峰那么高、宗门里头有那么多的大能,同龄的孩子一个都没有。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可是,”洛北风凑到息揽舟面前吻了吻他的嘴角,“我记得那日你一身青衣,站在一株桃花之下演了一套肃霜心决,那是春日里,桃花开得那么艳、那么好,我就只记得你。记得你冲我笑,唤我‘师弟’。”
“……又在胡言了,”息揽舟面上一赧,挑眉道,“那日我可没认你这个师弟,那天我见你所言的头一句是:‘长得丑的师弟我可不要’。”
“那是你对师傅说的,自不算数。所以师兄,我对你可算得上是——一见倾心。”顿了顿,洛北风又说道:“师兄,你我如今都算得上是重新活过一回的人,有个共同的仇敌——曹旭,更拜在同一个师傅门下,一心修道,这样,算不算是志同道合?”
看着被洛北风握在手中的手指,息揽舟蹙眉小声道:“强词夺理。”
“至于忠于彼此又心意相通,”洛北风也收敛了满面的调笑,凑过去顶着息揽舟的额头慢慢说道:“我待师兄你永远一心一意,生前在扶风山口等你数百余年的心意今生也不会变。”
“师兄,我等你,永远等着你,等着你同我心意相通,等着你愿意。”
听洛北风此言,息揽舟的呼吸一窒,来前路上准备好的一套套大道理此刻都没了作用,洛北风说到如此境地,他要怎么还口、怎么忍心还口!
想了许久,那个困扰了他很久,刚才走来的一路上他也没有想透的困惑愈发让息揽舟难捱,他吞吞唾沫,十分为难地开口:“可……我们都是男子……”
“什么?”息揽舟说的太小声,以至于洛北风好似没有听清楚。
“……”
望着怒瞪着自己的息揽舟,洛北风微微笑了,正待开口告诉自家这个好容易开窍的师兄:天下间两位男性修士成为道侣的又不在少数,阴阳合和的道理难道非要拘泥于男女之别……
等等?!男女之别?洛北风眼珠一转,又有一个念头转上心头。
他动了动身子,脸上立刻装出了一幅苦恼又痛苦的神情来:“师兄,我没能生作女子,所以,你……嫌弃我?”
息揽舟呆了呆,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们之间的话题为何会跳到了这里。可是,似乎又确实是个问题,他同洛北风都是男子,而且洛北风又是他的师弟,比起那些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其他障碍,似乎……
见他不答,洛北风扁了扁嘴、抽了抽鼻翼,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师兄你喜欢什么模样的美女……”
“什么美女?”
正在息揽舟有些疑惑的时候,眼前却忽然升腾起一股子迷雾,只听得洛北风“啪”地打了一个响指,那白色的雾气散去,息揽舟一看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变成了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
“师弟你……”息揽舟发傻地看着抱着他的人,容貌模样、甚至身材都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着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裙,眉间施了粉黛,唇上一抹艳红,浓得刺眼。
若非洛北风那条孽根还违和地插在他的身体里,息揽舟只怕当真要以为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女子……
“我这模样……”洛北风舔了舔嘴唇,眨巴着眼睛故作娇羞地望着息揽舟,“师兄你、欢不欢喜?”
明明知道这是洛北风的障眼法,息揽舟的视线却确确实实被洛北风给吸住。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像是着魔了一般伸出去慢慢描摹,划过着洛北风的眉、漂亮深邃的眼眶,轻轻地抚过那高挺的鼻梁、薄唇上胭脂。
那胭脂红得胜血,却艳煞三千世界繁花。
深吸了一口气,息揽舟闭上眼凑过去咬了咬洛北风的双唇,重生以后他强势的师弟只会压着他胡来,那有力的手和极尽缠绵的双唇何曾有过如此绵软可口咋然如蜜糖的时候。
息揽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过是套着一套女装的洛北风,他、他怎么就这么难以自制,这么想要骑上去将那抹深红,全部吞进肚中!
事实上,他确实已经“骑”了上去,身体微微一动都能感觉到那“咚咚”跳动着的东西愈发的胀大发烫,息揽舟的眼底露出了一抹不甘心,但是夜里的风却鼓动起了洛北风身上此刻覆着的“红裙”——
是了,这里是寒潭,是他前世带着不甘心入魔的地方。
他不甘心赴死、不甘心莫名其妙背负上弑师的恶名,更不甘心自己辛苦修道一世,却要做了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只因为天道眷顾、毫无灵根的臭小子的垫脚石!
那时压抑在胸中的郁愤,重新充满了息揽舟的胸臆。
紧缩着眉头看着依旧笑嘻嘻看着他的洛北风,虽然洛北风眼下的样子不伦不类,可是、可是息揽舟重生以后从没觉得眼前这个洛北风同他记忆里的师弟如斯重合过!
不,他们原原本本就是一个人,不论是前世今生。洛北风还是洛北风!那个站在扶风山口、着一袭蓝衫、戴灵蛇入云簪,笑持一柄莲灯、静候着他的洛北风。
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等着他,守着他,对他道一句“师兄安好”的洛北风。他唯一的师弟,洛北风。
既然如此,他又有何惧?
前世,他能因为一份不甘心入魔。今生,又为何不能为了他生命中的唯一,发一回疯?
相通了这一点之后,息揽舟看着洛北风的眼神也渐渐深沉起来,他弹了弹手指破去了洛北风那不伦不类的法术,凑到了他耳畔轻声道:
“师弟,无论你变作什么模样,只要是你,就永远叫我欢喜。”
洛北风瞪大了眼睛。
寒潭的月渐渐落了下去,明明是已经暗淡的辉光,息揽舟的声音也不大,可偏偏叫洛北风心跳如擂鼓,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怀里的人好似九天神祗,炫目得令他一刻也不敢相信自己身处真境!
见他如此惊讶,又小心翼翼不敢动弹的模样,息揽舟却笑了起来,学着洛北风素日调戏他的模样坏笑起来,坏心地收缩了一下内里,心满意足地看见洛北风红着眼抽了一口气。
戳了戳洛北风的锁骨,息揽舟眯起眼睛来凑到洛北风的耳畔,学着洛北风的模样咬了那圆润的耳垂一口,便含混着腻人的声线在洛北风耳中吹气:
“夜还长得很呢,我的小师弟。”
“……”洛北风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来哑着嗓子道,“师兄,这可是你先撩我的,明日若真下不来床,可不敢赖我。”
“来呀,唔……”息揽舟的话被洛北风一个大力的顶弄变得支离破碎,“反正……唔嗯……当知客道长的人又不是我……”
知道他是在用这事揶揄自己,洛北风也不恼,只是身体力行地辛苦到天明,直到最后息揽舟已经什么都喊不出来、浑身上下都被汗浸湿透如同才从水中捞起。
洛北风虽然情切激动,却也真没粗野,除了腰酸腿软,却只是累。息揽舟虚软地靠在洛北风怀里,有些出神地看着青霜山的朝霞一片——那是一个日出,一个他们相拥的第一个日出。
“师兄。”
“嗯?”
“我喜欢你。”
“唔……”息揽舟愣了愣,洛北风虽然一直缠着他胡闹,却从未如此正式地说过此句,刚刚升起的太阳明明不晃眼,却叫他有些头晕目眩。怔忡了半晌,息揽舟忽然低头捉住了洛北风搂着他的左手——
那上头有一枚银白色的纳戒,套在洛北风的中指上,戒面干净得很,只浅刻了一朵流云。
息揽舟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仰头主动去吻了吻洛北风的嘴角,在洛北风吃惊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息揽舟便已摘下了那枚纳戒。洛北风一愣,“师兄?”
“师傅要你在此处静心,”息揽舟却快速地穿起了身上的青衫,一轱辘从洛北风怀中站起来一跃下地,“这纳戒你暂且不必带着了。”
“唉?师兄,”洛北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扁了扁嘴,小声道,“你要始乱终弃?”
“……”息揽舟嘴角抽了抽,却还是板着脸做严肃状,“师傅要你在此静心反思,你不必出去自然不需要纳戒来盛放什么东西,这个,我先收下了。”
说着,息揽舟“咳咳”地清了清嗓子,在洛北风有些莫名的注视下,他自己先红了脸,小心地念了个道决,一阵浅浅的红光闪过,洛北风觉得手上一紧,低头、却看见了他左手的小指上,拴着细细的一条红线。
那红线很长很长,另一头绵延而去,洛北风追着线头却望见了息揽舟的掌心。
那红绳在息揽舟薄唇轻启释放的道决之下,绕了两个弧,最终圈在了息揽舟的左手的小指上。洛北风眼前一亮,张口欲言,息揽舟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人间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我……我原是不信的,”息揽舟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句,脸上越来越红,想到了什么,他又有几分恼恨地看了洛北风一眼,才剁了剁脚道,“我、我不是张生,你、你也不是崔莺莺。”
点点头,洛北风弯着眼睛笑眯眯:“师兄,我喜欢你。”
“……”息揽舟似乎一刻也待不下去,他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才慌慌张张地说:“师弟你好生思过,我、我先走了。”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洛北风餍足地舔了舔舌头,心里却如蜜里洒了糖一般甜彻心底。望着左手中指上那浅浅的戒痕,还有拴在小指上的细细红线,嘴角又抑制不住上扬。
可是,洛北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摩挲着空荡荡的手指,忽然惊醒:纳戒?!
《凡人夺天录》!!
天!他的纳戒里头有《凡人夺天录》!
洛北风慌张地站起来朝着寒潭的入口追了两步,可是才追了两步以后,他忽然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是了,这才是他的师兄,他独一无二从来吃不得亏的师兄。也罢,那书里头有些东西,尽早让他师兄知道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