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就看见他正用一眨不眨的眼神看着我,那里面或许是鼓励,或许是期待。
他在暗示我说出实情。
我张了张嘴,那句反复在心里练习过无数遍的话,好像已经到了口边,只要我一狠心一咬牙,就能把它说出来。
“妈,他……我……”
这时师哥却突然开口了,“没有,阿姨,我们都还没对象,单着呢。”
他这话一落,齐景辉立刻转头瞪了他一眼,我的勇气和心理建设也就顺势放下了。师哥却只淡淡的看我们一眼,就继续听老妈和他说话。
“这样也好,不然你们跟我们来了这儿,不就再见不着对方了,那样才更伤人呢!”
缓了口气,“不过也别担心,你们现在都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有什么事都尽管开口说,找你们阿姨、大叔和爷爷奶奶都行,我们肯定会为你们做主!”
师哥点了点头,斜看梁玥一眼,却没说什么。
齐景辉也低了头继续包饺子,老妈有点疑惑,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姐夫见气氛开始冷场,便主动开始了新话题,他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拉过梁珺姐,“说到做主,我们这里就有件事要麻烦长辈们呢,嗯,就是这,我已经跟梁珺求婚了,她也答应我了。”
他说着拉着梁珺姐的手向我们展示其食指上的戒指,看来他确实是早有准备。
这个话题无疑十分有暖场效果,奶奶和老妈她们立马都高兴起来,连连说要给他们办个绝不偷工减料的婚礼,又让我去告诉爷爷,让他准备找人看日子。
我出了餐厅,也松了口气,说实话,我还没有真正的做好准备,向全家人坦白这个问题。当然,我也不想在这个场合出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破坏这一室的和谐气氛。
关于出柜,事实上,我从一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时,就打算直接跟家里人说的。
那时候我才刚上高中,和一个帅气却太过“个性”的男孩成了上下床,他对我很好,不只在生活上照顾我,也在心理、情感上深深影响了我。
他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性取向,也算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我们同进同出,一起说话,一起玩。
直到一个周末我把他带到了家里。
那时他染了黄头发,戴了耳钉,穿着破洞牛仔裤——这些都是我想尝试但却不敢去做的。我羡慕他的潇洒,心疼他的缺爱,想心疼他、安慰他。
可父母和老师,他们只会对这种学生深恶痛疾,深怕他带坏了其他人。
果然,他走后,老妈就问我他的学习和家庭状况,我只能实话说了——他成绩在班里倒数,当初是拿钱上的重点高中,他父母离异多年,母亲改嫁,他爹还是街头上人称的“大哥”。
老妈听后,让我不要再跟他来往,我没有同意,但也再不敢带他回家了。
我以为我们慢慢的总会找到出路,两个人一起努力也能有光明的未来——直到他跟隔壁高中的学生打群架,而我就被那帮人拦住,打破了头。
老妈知道了我们还在来往,我又是因为他才受伤之后,非常生气,把他从病房里直接赶了出去,连他爸爸送的水果也扔回给了他。
我也生气了,和我妈吵了两句,就是那时候,我从她嘴里听到了那些大人们对同性恋的不屑看法,知道了一个带着嘲讽与侮辱意味的词汇——“二叶子”。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羞耻与自卑。
我可以不在意外人说的任何话,却最害怕来自家人的鄙视与冷眼,因为那会更加深我的不安全感和自卑感。
伤好了回到学校后,我也才知道他因为打架的事被开除了,我没有去找他。
而我的初恋,也就以这样的结果惨烈收场了。
这些年来,每次回家,我虽然还能表现如常,却一直在心底掩藏着无数内疚和羞愧,在他们面前,我害怕自己被扒光,害怕他们的失望。
我再不提和同志有关的任何话题,即使看电视或上网遇到了,也马上就走开,只有一个人在外地时,我才敢稍微放开自己,也仅限于在熟人面前。
没错,身为一名同志,我却为它感到羞耻,如果可以,我宁愿家里人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喜欢我、认同我。
我也多希望,我能和齐景辉一样勇敢,不用面对他时,也承担着另一份愧疚和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