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的酸腐味道很是难闻,比起这味道,陈矩更无法忍受的是从四面八方不断传入耳中的□□。他能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却不能将耳朵给堵上。
“人呢?”陈矩紧皱了眉头问狱卒。
牢头弓着身子,用笑意将心里那份对太监的鄙视给遮掩住。“公公,这边儿。”
关着张差那间牢房的锁被打开,缩在角落里的他听见锁动的响声,抖了抖,旋即从膝盖中抬起头。他看不清背着光的陈矩面容,只能从对方穿着的服饰猜测来人身份。
能穿这般华丽繁复的衣裳,一定是个大人物吧?张差想着,是不是来救咱的?
“里头腌臜,公公且停一停。”牢头走进去,踢了踢张差,很是不耐烦,“起来,陛下要见你。”
张差有些受宠若惊,答应自己会救他的人可真是手眼通天,竟能说动天子?
自入狱后,他就一直混里混沌的,审案的人没怎么对他用刑,怕一个不小心反倒叫他起了逆反的心思,也怕将人给打废了,审不了案。
张差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想想自己过世的老父,想想舅舅同外祖父,再想想景氏。他欢喜景氏,想要同她一起回蓟州去过生活,但景氏一直不答应,蓟州哪里有京里繁华。
京城是很繁华,但他们过不下去啊。张差为了能稳定两个人的生活,想了许多办法,甚至去烂赌,想要赚一大笔钱,买个大宅子,再买些田地,就在京郊,离京城也近,让景氏做上富太太。
谁晓得沾了赌就停不下来,最后的一点钱都给输光了。幸好这个时候有人找上了门,愿意将养着他们。
那个宅子好大,好漂亮。张差这辈子都没住过见过那么好的宅子。虽然景氏总是嗤鼻,说没宫里好,但他觉得足够了。
张差跟着陈矩,抬起头来打量。红墙上的琉璃瓦,叫日头一照璀璨生光,不由心生向往。
这就是宫里啊,果然要比那个宅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把头低下!”张差身后的太监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张差喏喏地低了头,想着那些人允诺了自己的话,只要过了这一遭,他就能白得了宅子和田地,到时候和景氏一同做个富家翁和富家婆娘。
陈矩让张差先在门外候着,自己进去向朱翊钧禀报,“陛下,张差带到。”
“叫进来吧。”朱翊钧用余光朝里殿瞄了瞄,郑梦境带着朱轩姝正在里头。殿中与阁臣们对坐的乃是三位皇子。
张差一进来,猥琐的模样就叫里面这些常年见惯了风流人的贵人们皱了眉。
竟是这样的人物。
朱翊钧打量着他,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酸腐味。“你说是庞保和刘成养的你?给了你牌子让你入宫来的?”
张差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不知重复了多少次,都叫他有些糊涂了。庞保有痦子,刘成是六指儿,记得千万要这么说了。
“是是,他二人确是这么说的。”张差忙道,“草民记得,叫庞保的人这里有个痦子。”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耳下,“叫刘成的是个六指儿。”
全都对得上。
大学士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继续等着天子发问。
“好,既如此,你现认认。”朱翊钧朝田义使了个眼色,“把人带上来。”
田义弯了弯腰,退下去,不多时领着一溜儿年岁差不多的太监进来。统共十来个人,悉数在殿前站定。
朱翊钧扫了眼朝臣,特地往刑部主事身上多看了两眼。他微微带着笑,“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张差磕了个头,起来挨个儿地走过那些内监的面前。越看越迷糊,怎么这个脸上也有痦子,那个也是个六指儿?
十几人里头,倒有五个长了痦子的,三个是六指儿。
“刘成的六指儿是在左手,还是右手?”朱翊钧见他迟迟认不出来,不由倾身往前。
张差犹疑了下,“好像……是左手,不对不对,是右手。也不对……”
刑部主事忙道:“陛下,张差已然疯癫,根本不能认得了人。依臣之见,此番作不得准。”
还不等朱翊钧说话,张差却先恼了,“谁说俺认不得人。”他擦了一把额上豆大的汗,胡乱指着其中一个,“这个、这个就是刘成!”又指着末尾最后一个,“那个是庞保。”
殿中人顿时变了脸色。除了三位皇子和朱翊钧外,朝臣们都有些尴尬。
张差一个都没认对。
张位厉声道:“你再仔细认认,莫要认错了!”
张差梗着脖子,“既不信俺,怎得又叫俺来认,就是他们两个!”他走到自己指认的“庞保”和“刘成”跟前眯着眼,“你不是很能耐吗?说到时候会将咱家给保出来,还要送俺宅子和田呢,现在怎么不支声儿啦?”
那人冷冷瞪了一眼张差,“你认错了。”
张差一愣,这声音似乎同自己记忆中不大对。他踌躇着道:“好像……的确不是这个。”
一场闹剧!刑部主事冷哼一声,转过头。
朱翊钧冷眼瞪了刑部主事,又问:“你还记得关你的那个宅子是什么样儿的吗?”
“旁的记得不大清楚了,就记得外头有一颗老大老大的树,可高可高了。在屋里头都能看见那棵树。”张差比划着,“宅子里头还有水池,还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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