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会有人跳出来,拿着太|祖定下的规矩来说事。
何况隆庆开关本身就并未受到绝大多数人的赞同,否则早就上疏奏请多开港口进行海事了。
这不仅是侵占了沈一贯一家的利益。沿海地区富饶,又有崇尚读书的风气,自来南方多才子,考中进士的学子每次都是南方人多于北方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开海禁是在向沿海的官绅伸手要钱。谁会愿意将自己口袋里的钱取出来呢?
自然是得到了许多反对声。倒也有几个正直又看得长远的,觉得开关可行,不过很快就被人进行攻讦,不得不退缩回去,再不说话了。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景象,可心中到底失望。真正为了大明朝着想的,并没有几个。
这时,先前朱常溆的那封奏疏又跳入了朱翊钧的脑海中。
朝臣结党营私,已是不可挡,内廷能做的终究有限。也的确是时候,给现下的朝堂进行一次改变。
朱翊钧不愿再听殿下朝臣们的吵闹声,当下宣布收回开关之言,散了朝会。
不过独留了五位大学士下来。阁臣们本以为天子是想通过对他们的说合,婉转地达到自己开海禁的目的,不过不曾想,却是另一件事。
朱常溆的那封奏疏虽然保存得当,但因时日久了,封面已经微微褪色。又因朱翊钧翻阅过多次,纸张的边缘也起了毛。他将这封奏疏递给王家屏,“虽然众位爱卿已经看过了,不过时日已久,兴许有些已经忘了,不妨再重新看看。”
王家屏接过奏疏,眉头微微蹙起。天子这态度并非是要否决了皇太子的奏疏,所以……这是要将宗亲除籍之事,正式提上来,让大家商讨商讨?
赵志皋本身就是赞成,在朱常溆提出之后,甚至私底下就细细想过章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只是写好的奏疏一直没递上来,今日倒是服下一颗定心丸。
奏疏在阁臣手里轮完一圈,又回到了朱翊钧的手中,他将奏疏合起,并不去看,上头写的每一个字,都是能倒背如流了。
“如何?”朱翊钧眼睛不眨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五个人。他知道,同海禁一样,此事必定会有反对声。
陈于陛是东阁大学士,最边缘的那一个。他知道自己能入阁,是占了父祖的光,所以平日里都随大流,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次也不例外。他朝其他四位同僚看了看,拈了拈胡须,并不发话。
张位沉吟了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沈一贯点头,“臣附议。”
朱翊钧默了一下,朝他们扬了扬下巴,“两位卿家说来听听。”
“陛下可曾想过?一旦开了宗亲除籍的头,其余藩王心中会如何想?会不会再有当年藩王之乱?而今沿海一带不太平,播州之乱尚未平定,土吏对朝廷的心思未可知,北边的努|尔哈赤是否会与蒙古人联手南下,也是个不确定的事。”
张位的意思很明白,大明朝内外都不太平,陛下您还是省点事,别乱搅合。万一叫藩王心中不安,虽然他们手中已无兵权,可却坐拥大把银钱。钱能通鬼,短时间内砸下大笔银子招募兵卒是很有可能的。
这个可能性当日朱载堉也对朱翊钧提过。朱翊钧后来也的确想过,不过他想的是对策,“朕的意思是,划一道线。奉国将军以下的,想要除籍,可以主动上疏,交由礼部处理除籍。其余的,一概不许。”
原本朱翊钧还想着,是不是再给藩王提一提岁禄,好安人心。可想一想现今的状况,觉得真要提了岁禄,越发入不敷出,也就作罢。
王家屏与赵志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这倒是个法子。有了这一道门槛,藩王暂时应当不会太过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
“陛下,藩王担心的……恐怕还是长久之事。在他们看来,今日朝廷开了这个口子,难保将来不会一再提高了门槛,最终强迫他们除藩。”沈□□,“依臣所见,此事还是暂且不动来得好,一旦又累差池,想要弥补可就难了。”
朱翊钧觉得有些牙酸。全都是成祖开的好头,纵观史册,王爷起兵清君侧的,只这么一位成功了的。所以也就不怪朝臣现在对本朝藩王提心吊胆的了。
这位旷古第一人,偏是自己的祖宗。还奈何不得。
可儿子提出的这一个建议,实在是叫他舍不得就此放弃。
朱翊钧眼珠子转了转,望着面前两位固执己见的阁臣,想着该如何说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