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张位和沈一贯把心都提到嗓子口,屁股几乎要离开凳子了,眼巴巴等着朱翊钧后面的话。
“就先从河南开始,试试看。”朱翊钧选的这个地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朱载堉是河南怀庆,他已是上疏要求除爵,并让出家中所有钱财。朱翊钧当时没答应,不过依着这位皇叔的性子,必会再次上疏,这就给河南的宗亲开了一个头。
郑藩比不得四大富藩,可要同其他人比,那是绰绰有余。一旦有人牵头,后面自会有人寻思着跟上。
这是其一。
其二,河南是宗亲聚集的大省,定在河南,比定在其他地方效果要好得多。若是十人之中有一人愿意除籍,河南必会有上万人愿意出来。
同时也可以减轻河南多年来税赋不足的状况。
张位和沈一贯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没想到自己费尽了口舌,等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倒是赵志皋和王家屏满脸喜色。
陈于陛看看左右,照旧没说话,像个泥菩萨那般,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张位心里急啊,这陛下今日主意怎么就这么正?半点没有平日里的犹豫样子。莫非是有人在后头给天子出了主意?他朝王家屏和赵志皋看去,觉得他们怎么都不想是会给朱翊钧出这个主意的。
莫非……是中宫?亦或是皇太子?
张位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应当不会是中宫,皇后根本不通政事。那一定就是皇太子了。陛下难道愿意听信一个黄口小儿之言?将偌大的变故都悉数放在他身上?
不可取,实在是不可取!
张位心里做了盘算,回去之后必要将这些日子给皇太子讲学的翰林编修名单给捋一遍,看看究竟是谁撺掇着皇太子做下这等事。
这样教坏国本的人,绝不能留于朝廷。早早地打发去地方上任官,才是正途。
话虽说出口了,对着两位次辅不善的面色,朱翊钧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望着王家屏和赵志皋不断用眼神给自己鼓劲,他定了定神,道:“此事就这般定了。还需劳动五位卿家回去想个更详实的章程来。”
他朝面前的五个人扫了一眼,“若非皇叔与朕说宗亲在民间之苦,朕也不会这般决定。朕为天子,万民为朕子。宗亲于朕亦为民。今见有民受疾苦,朕焉能就此袖手不理?”
王家屏立即站了起来,向朱翊钧行了一礼,“陛下英明。”
陈于陛也马上跟着起身,道一声,“陛下英明。”
赵志皋慢他一拍,脸上的笑意却是遮不住。这下自己家中那封早就写好的奏疏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不过还需重新誊抄一份才能递上来。
殿外,朱常溆对着紧闭的殿门露出笑。
总算是没白来这一趟!
他从身边太监的手里接过奏疏,示意守着殿门的太监通传。
太监会意地点头,尖着嗓子喊道:“皇太子到。”
殿门从里头被打开,朱常溆款步而入。
“见过父皇,见过先生们。”朱常溆笑盈盈地将奏疏放到朱翊钧的面前,“钦天监的历学已经正式定下来了,父皇预备什么时候传他们过来?”
朱翊钧摆摆手,“历法之事先不忙。”他歉意地望着儿子,因为自己的犹豫,累得太子这段日子过得不安生,全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今日弥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朕正好与大学士们一同商讨你先前提出的宗亲除籍一事。”朱翊钧犹豫了下,“此事……就由你与他们一起想个章程吧。”
这本就是由儿子提出来的,他必定是下过功夫去了解过,总比自己更明白内情些。再者,也是与朝臣熟悉,实践政务的绝妙机会。
“儿臣定不辱命!”朱常溆敛袖一拜,余光扫过阁臣们,“母后先前听闻藩地宗亲之苦,已是与儿臣提过,凡是愿意除籍之人,皆有十两银子可领。”
张位忙问道:“这笔银钱,由谁来出?”中宫能有这么多钱?!
朱常溆面上淡淡,“母后先前已着人算过,翊坤宫现银共有三万余两,便取个整,统共三万两全取出来。”
沈一贯嗤鼻,“那也不过只能有三千人可领罢了,若是有几万人,又该如何?若是先头的有,后来的没,可又是一场乱子。”
“荣昌皇姐亦愿拿出银子来,与母后一同犒慰宗亲。”朱常溆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刚才让太监匆匆赶往慈庆宫取来的奏疏,“荣昌皇姐说了,若是父皇定了宗亲除籍,她愿做头一个。”
奏疏端端正正地放在朱翊钧的面前,殿中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