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玦绝非是一个小人,陈轩杀伐多年,生死临前变节的大有人在……陈轩别的都可以说自己并不确定,可是在看人这一点上,陈轩还是有着十足的把握,江玉玦传来的消息绝不可能有假!
既然江玉玦他的消息无误,那尚且让陈轩想不通的疑点,便更加无从解释了。
江玉玦是从药坊的医者那里听来的消息,药坊的医者是为了保住性命,所以将秘密告诉江玉玦,算是求一个保命符。那医者绝不会想到一个刚进药坊的新人会与轩王爷与王妃有何牵扯,因此也就绝不是故意将消息通过江玉玦的手,传给自己或者枫儿。
那医者将消息告诉了江玉玦陆清婉怀孕是真,陆清婉让医者保密……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是自己并未想到的?
对了,那秦昭珉又为何突然再不与陆清婉往来?陆清婉虽然失去了孩子,但是她父亲在北疆的地位不曾变化,而陆清婉在宫中的宠爱也未曾削减。那秦昭珉是哪里来的胆子再不与陆清婉来往?又是谁在背后与她撑腰?
陆清婉失去了如此大的一个倚杖,自然急切地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给陆家修书一封,有意请陆家的女儿入宫巩固地位。
看来无论是多么嚣张跋扈的女人,自己走上了以色侍人的这条死路,还为了一己私欲与家族荣耀,要将自己的胞妹也一同送进火海。借事权贵来维持自己华贵的表象,殊不知其内心早就填满了破败的残絮。
巧得很,这封书信当然没有送出去,而且栽在谁手里不好,截了这封书信的人,偏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她自己的夫君,北疆的大王子。
听闻,思齐震怒,朝野上下大为震惊。思齐脑子活得很,眨眨眼睛便给陆清婉安了一个勾连外臣图谋不轨的罪名,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那就是一时糊涂,才写了这封书信,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因为,世世代代,王宫里的各类女人,不管她以前如何盛宠不衰,如何容颜绝世才情过人,如何得到上位者的百般疼惜,只要圣宠有衰减之势,便会想方设法地固宠。若是家族中有适龄的女子,便会借着思念姐姐再送进火坑里,便装做一个不小心被上位者瞧上了,家族的荣耀也算是保住了。
可是若是往大了说,陆清婉此番便是早有预谋,与其父早就打定了算盘,预谋北疆王之位,乃是当朝的佞臣。筹谋深远,心思恶毒,再联系上陆家在北疆朝堂上的势力,便是相互勾结沆瀣一气。
思齐此番,分明是表明了他心里想要的结果,就是后者。
众朝臣自然十分卖他这个面子,毕竟他们还要仰仗着思齐博得更高的官爵,更多的俸禄。是以,那十分会见风使舵的诸位大人们,纷纷指控陆家为官者无德,指控陆清婉身为未来的侧妃之一,居然刁钻蛮横、嚣张善妒,毫无后宫为妃者应有的容人之量。对于此等场面,是思齐预料之中的事情,自然十分喜闻乐见,思齐装作一副十分会顺应大势的模样,也就顺水推舟对陆家实施了一番严查。说什么众卿家言之有理,北疆虽小,但礼不可废,我北疆的朝堂上定要整肃清明,自然要留下些肱骨之臣,虽说陆家为北疆世代功勋,可是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包庇,不能寒了忠良之臣的心等等一通冠冕堂皇的话,对陆家十分细致地整治了一番。
过了几日,陆清婉的父亲突然被降职了。虽然陆家在北疆根基极深,可陆家不再受重用,眼下的情形着实不太好过。并非是陆清婉的父亲一个人,而是整个陆氏家族,荣损俱为一体,如日中天的一个陆家,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本来陆家成日里门庭若市,门槛都快被送礼的踏破了,也有数不尽的官宦名流想要同陆家结为姻亲,可如此一来,陆家再过些时日,门口的荒草都快漫过靴子了。
往日热热闹闹的陆府,如今谁打门口经过都嫌晦气似的避开,连往日里经常来门口讨钱的乞丐和时常蹲在门口的那只大黄狗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陆清婉刚刚又这个时机失了极有可能顺承大位的孩子,转瞬之间,陆家倾覆,陆清婉就没了家族做靠山,在宫中也没有以往如鱼得水了。只是,哪里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最大的可能,就是整件事情都是思齐计划之中的事情,如今,只差一个人的证词,或者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证据了。
只是思齐筹谋得如此周密,陈轩原本以为只是针对枫儿所以才导了这么一出戏。未曾想到自己关心则乱,思齐虽是一箭双雕,可是他最终真正想要一击必中的,不过就是那一个而已,枫儿是恰巧撞上了,纵然枫儿没有成为北疆的王妃,这一天,怕是也不远了。
陆清婉在床上躺了几日,虽说思齐没让她得知许多外界的消息。可她在宫中沉浮多年,就算失了头胎脑子此刻不敏锐,也能够觉察出周围的人待她的态度大不如前,竟然连唯唯诺诺的采儿对她都有些怠慢。虽然已经猜出此刻她在宫中的地位只怕已经保不住,可她在问过自己贴身宫女以后,还是发了半天脾气,把触手之物能砸的都砸了个干净。
知道自己家中也受到牵连以后,她便已经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思齐不是铁了心要除去她,而是要除去陆家。
激烈地挥着宫袖砸了新上的温水以后,陆清婉仿佛入定了一般,呆坐在床沿,散着的头发本就显得人比较虚弱。原本生活还算顺心的她失去了孩子以后,便瘦得形销骨立,此刻乌黑浓密的头发随着修长的颈子垂下,原本还算有些姿容的脸上毫无血色,竟然显得有些骇人。
陆清婉静坐在床上不知坐了多久,眼眶中终于留下两行清泪,挂在脸上让人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