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他 闭门不出。家人们竖着耳朵等他发话去找明月姑娘。他若是不说话,他们断不敢去,夫人有多厉害,谁看不见?王爷又能拿她怎么样,他欠了她一个女儿啊。
到底在一天下午,王 爷自己从房子里面出来了,眼窝深陷,脸颊消瘦,看上去能老了五岁,命人理发剃须,说要出门,不用备车,自己走着去。
没人敢问, 都在心里面想,可是要找明月姑娘去吗?找得回来又往哪里安置呢?
南一正在办公室里面誊写稿子,同事跟她说有位先生来找,她正想昨天刚跟那董绍琪吃了火锅,怎么他今天又来她办公室了?出去一看,竟是显瑒。
他原本坐在会客厅里正对门的沙发上,见她过来,站起身来,笑了笑:“你好,南一。”
南一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啊,累。跟她从前见到的时候不太一样,眉毛鼻子眼睛嘴都是英俊好看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神情不那么厉害了。同样的一张面孔,从前因为眼睛太亮太聪明,表情太傲慢,让人想看又不敢。眼下呢,他竟站起来跟她打招呼,这,这可折煞她了。
南一把自己那双汗津津的手在袍子上面用力的擦了擦,想要伸出去握手,觉得礼数不对,又缩了回来,弯腰低头,毕恭毕敬:“您好。”
“有时间?我想要跟你谈谈。”
“有时间的。我给您倒茶去。”客气了又后悔,办公室只准备了细碎茶叶沫子“满天星”。
“白水就行,正好口渴了。”他说。
南一倒了温热的白开水,他喝了一大口,杯子放回桌面上,半晌才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她在哪里?”
南一想了想:“嗯……原本在桔丘日侨小学当老师,教小孩子写字,在一个四合院里面租了一间西厢房,我妈妈让人给她缝了两张新被子。每个月赚十块还是十五块,我不记得了,我看见她在煤油灯下面给学生批改作业,桌子旁边有一个苹果。”
“现在呢?人在哪儿?”他慢慢问道。
“听说吉林那边有一个小学需要人,她就去了。地方我说不清楚。刚到的时候,给我来过信的。”
“信里面说什么?”
南一迟疑着不肯开口。
显瑒笑道:“我知道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这么维护她,我谢谢你。不愿意讲,也没有关系。你只要告诉我,她身体好不好就行。”
南一沉吟片刻:“我只是觉得不会传话,说不明白。信还在我这里,您要不要看一看?”
显瑒点点头,南一回身去办公桌找明月来过的那封信,薄薄的两张纸,他一折一折展开,里面是工整秀丽的小楷,他忽然想起,她这一手好字,他是第一个先生,可是他有多少年没看过她的字了?
“南一我的朋友,
我五天前傍晚到达敦化实足县牧浪村,安顿好了就提笔写信给你,免得你牵挂。
旅程整整两天,我下了火车,乘坐一套骡车到了实足县城,这里大雪没化,但是白日里感觉并不太冷,只因我把走之前你给的袍子和毛线袜子都裹在身上了。
在县城歇了一宿,第二天徒步走到四十里外的牧浪村,过了一道山口,鞋子发滑,摔了一个跟头,打了一溜滚,当时觉得手肘很疼,到了地方一看,略微发红,没有大碍,甚幸!
村子人口不少,孩子不多,我只教授四门课程,这样比较起来,薪水可观。个别小童略微顽皮,我严肃面对,也能约束,好在也算有些经验。
五天来,每天都有红豆饭吃,会使用土灶之前,村民们家里轮流舍我饭吃,因为我是他们孩子的先生,各家都不敢怠慢,红豆饭是过年的食物。好吃啊,我学了些法子,要是什么时候你来了,或者我回去,我就做给你吃。
我一切都好,你不要惦记,要把自己身体养好,孝顺父母,待绍琪君要温柔真诚。
山村空气清新,生活宁静,那夜我独自一人看星空,只觉得无比的自由浪漫,神清气爽,长得这么大,终于找到快活。
你一切可好?
盼复。
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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