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苏三已经下地去干活了,苏七爷吃过早饭,拎着一个竹篓,正准备去雕包上的茶岭采茶去。
门前坎下,年约二十七八的美妇人,脚步匆匆地赶来,但见头发凌乱,显然是没有打理,脸上神色凄迷,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刚一上坎,正好和苏七爷碰个正着,立时便哭出声来。
那是水牛娃儿苏得水的媳妇儿,名字叫五香,前年才从隔壁村嫁给了水牛娃儿,是这梅子垭一等一的俏媳妇儿。
苏七爷见她这般模样,心想,莫不是昨天苏三说的话撞了口风了?
“七伯伯,你去看看我们家水牛娃儿吧,我早上叫也叫不应,推也推不醒。“
香花嘴里说着,脸上的泪珠已经串成了串儿。
小孙子苏杭每天随着顾大奶奶早起,这时就在苹果树下玩着泥巴。
苏七爷听了香花的话,冲着苏杭喊了一声,“去地里把你爸叫回来!”
嘴里喊着,手上竹篓子就扔在了脚边儿,恨不得一步并作两步,往水牛娃儿的家奔去。
苏三到的时候,门口早就围了几乎梅子垭所有的人。小地方,屁大的事一嗓子就传遍了。苏七爷就站在床边上,一张满是麻子的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更显得苍老了些。看到苏三进来,冲他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人不行了。
水牛娃儿就仰面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双手五指弯曲如爪,满脸都是惊恐之色,显然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整个身体一层薄薄的被子盖着,全无知觉这门口的嘈杂声。
“三哥。”五香原本瘫坐在椅子上,一见苏三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像是来了救星一般。
小孙子本来也想进来,被顾大奶奶一把抱住,只得伸着头向里张望着。倒是那水牛娃儿和苏杭同年生的懵懂儿子,自幼多病,小名取了个贱名,叫“叫花子”,自小和苏杭玩耍,此刻到了一堆儿,仍是嬉皮笑脸,浑然不知家中出了何等变故。那街坊邻里,见了这孩子嬉笑打闹,心里更添酸楚。
苏三不愿意探他鼻息,怕这样一来更刺激五香。只得掀开被子,水牛娃儿只穿着一条裤衩。他用手探了探水牛娃儿的胸膛,发觉已完全冰冷。但凡活人,浑身上下任何一块地方都会冷,唯独这胸口一股热气不消。这热气一笑,便说明人死灯灭,三魂七魄都已离体而去,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可是眼下这等情形,苏三是万万不愿意说出这个事实的,只是和苏七爷对视一眼,眼神间已相互意会。
“五香,你去隔壁歇一会儿,我和爹在这儿守一会儿看看动静。”
五香以为苏三要作法救人,倒是情绪稍稍安定下来,抹干了泪,带上门出去了。
等那隔壁的门关上,苏三才开口。
“爹,我想用招魂的法子救人。”苏三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哎,行,我在旁边儿待着,你也别太强求。”
苏七爷知道苏三心里歉疚难过,招魂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须知那水牛娃儿并非阳寿已尽,而是被强行掳去了魂儿。若遇上那阴差抓人,招魂之术往往能摄魂回归,拖延时间或者瞒天过海,再延续一段阳寿也不是不行。可是被灵鬼掠去了魂魄,除非在短时间内,施法者的法力高于灵鬼,否则绝不可能成功。眼下水牛娃儿身体都已凉透,就是有了大法力也无能为力了。
苏三从腰里挎着的行军包里掏出些物件儿来摆上。
先是盛满香灰的香炉,然后是三柱回魂香。然后是一张幡布,展开以后七尺见长,七寸见宽,撑起来估计比苏三都要高一大截。还好水牛娃儿家的房子还是土墙瓦房,头顶有横梁,苏三让人寻来了梯子,才把那幡布挂在了横梁上。这幡布唤作“招魂幡”,当年兰台公子宋玉所作的《招魂》一赋中,正是傩公招魂的咒诀,不同的是,此赋乃是古代招魂大阵召唤阴兵的唱词。一般的招魂咒诀相对简单,只需点燃三柱回魂香,布好招魂幡,心里念着那人就可以了。
“爹,你也出去吧!”
“不,我就在这儿待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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