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次日一大早,雄鸡刚刚啼叫了第一声,村子就开始热闹起来。韦家院子里支起了几十口大铁锅,烧着了柴草,发出阵阵烟雾。昨日炸好的松皮扣肉,晾凉了一晚上之后,被片开成巴掌大的肉片,夹了地里新挖出来的芋头,回锅蒸制。这道菜本是桂东北的桂林府的名菜,传到桂西僚人地方,竟因为扣肉香酥软烂,滋味非凡备受僚人喜爱。僚人制作扣肉的时候,还会把腌制的梅子和柠檬等调成酱汁,洒在扣肉上一起蒸,引入一种酸甜的风味。
壮硕的汉子扛过几条硕大的鱼,他们迅速地开膛破肚,很快地片下鱼肉,分离了鱼皮和鱼骨头。鱼肉剁成细细的鱼泥,用米酒、姜、盐油调味了,抓成小粒的鱼丸,漂在盛水的铁锅上成型。鱼骨头用来与芥菜熬汤,待汤散发出鱼肉的清香之后,把鱼丸放入汤里,制成桌子中间的汤菜。鱼皮被热水抄过后卷缩,变得脆爽弹牙,用醋和香油、大蒜等拌了,变成了下酒的好菜。
另一半的鱼肉被片成生鱼片,成为成年僚人最爱的美食。
猪板油被炼成油脂,剩下的油渣被挑拣出来,撒了盐,放在一旁。村里的娃子们一哄而上,抢着把油渣吃光,竟觉得比大鱼大肉还好吃。
靖西的香猪远近驰名,取来小乳猪,穿在荔枝木上,下面架着木柴烘烤,烤得猪皮泛黄直至红润,薄得脆弹十足。再刷上酱汁,用慢火烘烤至入味。
鸡鸭是不可少的,基本遵循了僚人吃鸡鸭的习俗。白水煮熟之后用刀斩成小块,用酸姜、柠檬、香菜、葱等拌了,分呈上桌。
猪脚烧了毛,烤得焦黑,清洗干净后过水,斩成块在焖煮,大把地洒进八角,加水直至水烧干,猪脚便变得软糯可口。
腊菜与熏菜是不准上桌的,迎新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陈了的肉食不符合这“新”的兆头。
排骨也是僚人热爱的食物,制作的方法多是酸甜的焖制。
还有一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却不能保证每桌都有了。只能先供应主桌。
“我们僚人做菜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做法,反倒如今要请客的时候显得窘迫了。”阿农自我嘲讽。
“我们没有请会汉菜的厨子啊。”身边的僚族妇女回她。
“菜色确实是太少了,要是把什么莲藕、南瓜花之类的素菜直接摆上,又显得我家办酒小气了。”阿农犯了愁。
“阿顺的阿妈会做汉菜啊!”一个妇女喊道。
“阿顺阿妈有传染病,别让她帮手了。”又一个妇人回应。
“那他家舅婆会做啊!”又一人建议。
阿农听了,忙急冲冲跑到阿顺家,敲了门,把正在休息的舅婆请了出来。
“汉菜我是会做,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别人口味咧。”舅婆有些害羞。
“啊呀,老妈妈。就当帮我一个忙,先做一做。你把那些婆婆妈妈的教会了,就可以回来休息了。你年纪大了不好太麻烦你。”
舅婆答应了,她先是把半肥瘦的猪肉剁成肉泥,加上酒、姜蒜、葱花等备成馅料。又取过南瓜花,把花瓣一朵朵展开,满满地包了一勺肉泥,再照着花苞的样子包了起来。照着同样的做法,又把苦瓜整条切成两半,取出苦瓤,把馅料灌满,再压实,切成轮子的形状。莲藕则切成片,从中间切开却不切断,把肉泥塞进,压实。不一会儿,桌子上就酿好了许多色彩斑斓的酿菜。
只见舅婆麻利地下油入锅,待油热了,就把酿菜下锅油炸定型,不一会便捞起来,晾干油。最后大火焖烧出锅。
“这个菜虽然没有酸味,但是好吃的很啊。”一个妇人吃了,连连叫好。
“是啊,普通的素菜也变得好吃起来了。”众人连连称赞。
只见舅婆又打了几个鸡蛋,锅里舀了些与油,把蛋液摊成蛋饼,把肉馅放在中间,慢慢地把一半蛋皮翻过来,煎成了一个蛋饺。
“鸡蛋还能这么吃?”众人又是惊呼。
舅婆骄傲极了,她虽然从阿顺娘亲手上学来了这些技艺,却因为家中没什么材料,断是生生埋藏了这些技艺。
妇人们争抢着要学,舅婆便把那些做法一一教会了众人。忙活完之后,回家去了。
山外面不断来着客人,虽然餐会是在下午,而现在才是早晨。年轻的小姑娘们守在村口,穿着盛装,举起酒碗,大声地哼唱僚歌。
“僚人敬酒要唱歌咯,
敬上一碗甜米酒,
山歌越唱心越暖。
嘿哟喂,
僚家人喝酒一点一滴也不漏。”
一边唱着,一边拦着过往的人,灌上一碗米酒,又夹给几块肥肉。
“师父,我们也出去凑热闹!”浩源跑到张育德房里,张育德正与阿顺聊着天。阿顺看着浩源如往常一般风风火火的性子,似乎昨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沉下心,也显出了一脸平静。
师徒三人沿着小路走出村,然后大咧咧走了正道进来,迎面碰上拦山的姑娘们。
“哈哈哈哈。”姑娘们见是张育德,不禁掩嘴笑了。
张育德不禁面红耳赤,他木然地结果每一碗酒,笑着一饮而尽,谁知一碗之后又是一碗,直到他再也喝不进了,摆着手走到一边。
“师父,我们村子每年九月九招待来客的礼仪都出来了。”浩源哈哈大笑。
“我以前也是见识过的,我去过的寨子哪里少得?只是安德村子里的人都差不多见过我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张育德有些上头,只觉得晕乎乎的。
“师父若是不能喝酒,就一起回去吧。”阿顺拍着张育德的背。
张育德喘了口气,点点头。
忽的山外走来了一队人马,看得出是汉人打扮。身边的侍卫跋扈十足。
“是那个孙师爷。”张育德想着。却发现他不再是师爷打扮,而是官员模样。
“我果然没猜错。”张育德心道。
孙师爷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像是个少爷,另一个像是管家之类。队伍最后跟着几个挑夫,挑着几个箱子,用红布装点了,想必是礼物。
张育德站起来给他们行了一礼,孙师爷并没有停下,只是便走着边还礼。
等到他们走远了,张育德才笑着对两个娃娃说:“你看他腰间的玉,还有官服,分明是个按察使。”
“按察使?”浩源不明白。
“便是管理僚人事物的最高长官,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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