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旗下所有品牌的股权转让协议,再加上卸任帝国集团总裁的声明书。”那人说完后直起身体站在了边上。
龙老见状从兜内掏出支签字笔,让人丢到帝御威的手边,“想要夜晚歌平安无事,你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帝御威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俊脸始终沉寂着,沾满鲜血的手拿起笔便开始签字。他半分犹豫都不曾表露。男人字写的很漂亮,动作如行云流水,龙老笑睨着他精致的侧脸,他签完一份,龙老便接过一份,在另外一边签上自己的名字。二人配合默契,签字的时候都没抬一下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帝御威签字的手腕发酸,握笔的手几欲折断般的难受,尤其是他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力气正在减弱,眼前越来越模糊。可是他是强撑着,坚持签着字,脑海里要救夜晚歌的意志极其强烈,否则他现在已经昏死倒在地上了。
龙老眼里闪过得逞的兴味,没有想到夜晚歌就是帝御威的软肋,有了这个女人在手上,帝御威竟然愿意乖乖交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哈哈哈!有了帝御威的这一大笔财富,以后他就再也不用看东方家人的脸色。他完全可以独立出去,再成立多少个龙天都不是问题。
龙老正得意的想着,“砰—”的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怎么回事?”龙老眉头一蹙。
有手下进来禀报:“龙老,有警察!”
警察?怎么可能?龙老脸色一变。
下一秒,穿着制服的特警刑警全部一下子冲了进来……带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方阎。
血玫瑰的人包括龙老的手下,跟特警展开了殊死较量,但双方力量悬殊巨大。
东方阎这次带来的都是警队的精英,而银炫冽生死未卜,血玫瑰里群龙无首。尤其是一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后堂的工厂,留在总部的人不多。血玫瑰里的人节节败退,龙老自己带来的人更是不堪一击。
帝御威的手下,那十几个黑衣人见此情景,也加入了反抗的队伍中。帮着特警一起,里应外合的对付血玫瑰的人。
原本宁静清冷的血玫瑰总部开始有血腥味漫出来。被逼入绝境的亡命之徒,嗅到血腥味便像是罪恶的口子被撕开一条缝。
龙老的双眼已经被烧红,看了一眼团团围住的刑警和特警,对面两栋别墅楼的屋顶和阳台上都埋伏着狙击手,所有枪口全部瞄准他。
一触即发,仿佛有千斤重物压在一根细小的线上。闷湿的风从大门口吹进来,带着一丝血腥和弹药味。
“帝御威,你居然敢把条子带这里来?”最终还是龙老先发话,他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万万没有想到帝御威竟然会跟东方阎联手。
很显然,帝御威带着十几个黑衣人潜进来只是前面打头阵的,真正的大部队是东方阎带来的特警跟刑警,他们这是要联手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龙老的枪口抵住夜晚歌胸口的伤处,似乎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一些,甚至可以看见新鲜的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夜晚歌疼得整个人开始细微的颤抖,眼神也越发的空洞,脸色苍白一片。
帝御威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夜晚歌因为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口,雪白和猩红。
“龙老放了夜晚歌!”帝御威怒声吼道。
“帝御威,你敢阴我,我龙老这辈子还没有被人阴过!”龙老已然被激怒。
就在这时,东方阎带着大批的刑警跟特警冲了进来。“龙老,到这地步你已经插翅难飞,把夜晚歌放了,或许还能获得减刑的机会。”东方阎皱眉喝道。
“放屁!”龙老一把勾住夜晚歌的脖子,枪却仍然抵在她心口:“你们唬我?当我傻子?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至少也要让这女人给我陪葬!”大不了鱼死网破,龙老见此情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龙老,你不要执迷不悟!”东方阎已经带着二十几个特警冲到他面前。
双方激烈的对峙着。
龙老一手勾住夜晚歌的脖子,枪却直接抵在她的后背脊椎中间,冷哼一声:“东方阎,你敢再靠近一步,我这一枪打下去,你心爱的女人应该还不会这么快死!”只是会生不如死而已!
夜晚歌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的重量全部依附在龙老勾住她脖子的手臂上,通红的眼睛看着东方阎。
龙老再次威胁:“让他们撤走,听到没有,让他们撤走!”
东方阎吞了一口气,面向门口的刑警:“退出去!”
围在门口的刑警全部散开,让出一条路。
龙老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表情。他推着夜晚歌往大门外走。所有刑警特警都退到门后堵在那里,形式再度陷入僵局。
夜晚歌的脸色已经白得如一张纸,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龙老,你放开晚歌,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她会出事,你也走不了。”帝御威借着机会一点点从后面向龙老靠近,终于挪到只距离他半米远的距离,他试着跟他谈判。“如果你一定要挟持一个人质,那么我跟你上车!”他想用自己换下夜晚歌。
龙老却不上当:“你?我挟持你,东方家的人能放过我?”
“龙老,你再继续挟持夜晚歌下去,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东方阎出声训斥。
龙老不屑:“我不会有好下场,你们的女人也别想独活!”他抬头瞟了一眼对面楼顶和阳台上的狙击手,个个都手指扣着扳机,似乎随时都准备一枪将他击毙。汗已经从龙老的额头上挂下来,他冷笑一声,知道今天要从这里逃出去很难,时间也不能再拖延,越拖越对自己不利。
“东方阎,叫你的人让一辆警车出来,等我平安离开这里,自然会把这女人还给你。”龙老临时想到一个主意。
“就算我叫辆警车给你,你今天也未必逃得出去,所以别作无谓的挣扎了,跟我去自首吧!”东方阎冷眸喝斥。
“现在去自首也是一个死字!”龙老粗劣的捏着夜晚歌的胳膊,逼迫她不断往下歪的身子站直,“东方阎,你不肯给我叫辆车来是吧?那好,非要逼我给她一点苦头吃!”说着,就要动手——
却听到人群后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爸……”
龙老脑袋里一懵,龙茗妃被人押着,一步步从刑警队伍后面走了出来。
“你罢手吧,别再一错再错了。”龙茗妃的声音有的只是绝望和悲戚。
龙老没有料到她也会来这里,眼底终究闪过一丝慌张,却说:“我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知道,可是就算你把夜晚歌杀了,你自己也逃不出去,何必再多条人命!”龙茗妃一步步靠近,看了一眼夜晚歌几乎陷入昏迷的脸,伸出手来:“把枪给我,好不好?”
龙老痛心地朝地上唾了一口:“呸,连你也背叛我?这么多年我这么宠爱你,你现在却为了一个男人,胳膊肘往外拐。”
“爸,我没有背叛你!”龙茗妃的眼睛里终于冒出了一点湿气,她还真是难得哭啊,长这么大,她都从未哭过,唯一让她哭的也就只有帝御威,只是现在闹到这种地步,她知道自己与帝御威也再无可能。
龙茗妃抬眼看了看龙老身后的帝御威,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向他示意什么。帝御威一时不敢肯定,却眼睁睁地看着龙茗妃一步步朝龙老靠近。
龙老一开始还扯着夜晚歌往后退,但后面有帝御威的人,前面是东方阎的人,他已经被包围的严实,根本无路可退。他喊道:“你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对你也不会客气。”
龙茗妃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我的人生也是你给我的,如果今天非要有人死在这里,我不介意那个人是我!”
掏心窝子的话,龙老听了心里也有惆怅之意。毕竟龙茗妃是他的女儿,亲情血浓于水,自然是有些感触。
“妃儿,你别来蹚这趟浑水,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这些年我做这么多事从来不告诉你,目的就是不想你牵扯进来,所以走吧,别逼我对你不客气。”龙老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爸,我不走,我不想看你再执迷不悟下去,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比你还痛恨夜晚歌,可是她已经怀了我哥的孩子,哥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可能是我们龙家的唯一血脉,你伤害她就是伤害我们龙家的血脉啊。”龙茗妃继续劝说。虽然她恨不得夜晚歌死,可她到底怀了哥哥的唯一骨肉,现在她还不能死。
“什么?你说这贱人怀了冽儿的孩子?”龙老一怔,挟持夜晚歌的手不禁抖了抖。
帝御威见状,立即朝龙茗妃使了一个眼神。
龙茗妃岂会不懂他眼神里的含义,不免深深吸了一口气,急忙点头,嘴唇却在抖:“是啊,她已经怀了哥哥的孩子,您的孙子啊……爸,你把枪放下好不好,我已经给你找了最好的律师,律师说你这种情况是可以减刑的!”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我不要坐牢,我不想再进那地方,我受够了!”龙老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那几年的牢狱生活成了他命里最痛的梦魇,经常被人打,白天背着狱警打,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拖下床打,甚至下体被打伤,终身不能人道,必须依靠药物来维持,而这也是龙老出狱后无法正常入眠的原因。因为极度恐惧和不安,他一度失眠情况很严重,对安眠药有依赖性,甚至必须在糜烂奢华的禾田会才能稍稍睡好一些,这些都是因为那几年牢狱生活所导致的后遗症。现在不能想,想一次便觉得情绪要奔溃一次,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被东方浩天控制了这么多年。
如今东方阎带这么多人前来剿灭血玫瑰,自然是受了东方浩天的命令。其实东方浩天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血玫瑰,而是乘此机会杀死龙老。这些年他已经知道了太多东方家族的秘密,所以他必须死!
帝御威趁着龙老发愣的当口,一点点靠近他身后,又朝前面的东方阎使了眼色。
东方阎会意,对旁边一名下属说了几句耳语,而此时的龙老思维已经有些松懈,龙茗妃趁机继续劝:“爸,不会的,我这次找的是国内最好的律师,你绝对有希望减刑,所以你把枪放下,好不好?”连哄带骗,龙茗妃的声音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一根线,人已经走到龙老面前。
“来,枪放下!不然一点活路都没有!”趁热打铁,龙茗妃伸手盖到龙老的墙柄上,龙老通红的眼睛里似乎亮过一道光,居然没有多反抗。
龙茗妃拼命撑住笑,却听到自己胸腔里逼出来的越来越粗的呼吸声,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夜晚歌花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手肘往龙老胸口顶,龙老没来得及反应,手臂松开,夜晚歌虚弱的身体因为失去他手臂的支撑往一些崴倒……
“臭婊子!”龙老回过神来的时候夜晚歌已经不在自己手里,绝望之余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满身满心的恨和怒。
“砰——”
“歌儿!”
突如撕开的枪声和喊声,夜晚歌分不清是谁快谁迟,只感觉肩膀被一股力量裹着滚到了一边,继而又是几声连绵的枪声,像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爸……”龙茗妃尖锐的叫声从身后传来,血腥味和火药味被风吹得全部散开,夜归的鸟儿全部从枝头上飞离,惊得不知躲到了哪里去……
夜晚歌整个人趴在地上,背上似乎压着东西,耳膜被刚才的枪声震得嗡嗡响,她的意识瞬间被唤醒,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帝御威…”意识恢复之际,她紧张的喊了这个名字,继而鼻腔里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背上的重量一下子全部压到了她身上,撑住地面的手却被背后伸过来的温柔手掌裹住。
“歌儿…”有人虚弱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继而感觉到周围围过来的人影,厚重军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笃笃声。
夜晚歌闭眼之前,努力转过脸去,朦胧意识间依稀看到压住自己的那道身影。
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是帝御威及时的扑过来,救了她一命。她感激的笑着,唇角微微上扬,心口一疼,白光闪过去,意识陷入昏迷。
黄昏的最后一点光亮终于也要从天边消失了,整个血玫瑰总部被晚霞照出一片血红。
龙茗妃跪在地上,抱着浑身是血,当场毙命龙老。
风开始变得大起来,快要入夜了,一切也尘埃落定了。
*
夜晚歌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有枪声、有血腥,也有哭喊。声音杂乱,吵的她很想睁开眼。
夜晚歌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病房里静悄悄的一片,却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睁开眼睛先看到头顶的灯,转过身去,架子上挂着已经只剩半袋的血浆,血浆粘稠地附在药用塑料封袋上,一点点经过细管流入自己的身体。
“歌儿……”昏迷前最后的意识里,她所残存的便是这声细弱的声音,温热的手掌,浓烈的血腥和弹药味,然后呢?
“帝御威!”夜晚歌感觉心口一下子被扯开,喊着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剧烈的动作牵扯到胸口上的伤,疼得又是一阵冷汗直冒。
有人从外间开了门走进来,“歌儿……”
她喜得一下子捂住胸口下了床:“帝御威!”
可走进来的哪儿是帝御威,她眼里的失望几乎毫不遮掩,一手挂着血浆,一手捂住胸上的伤,就那么直愣愣低问东方阎:“帝御威呢?”
东方阎眼睛一下子垂下来,显出了一丝黯淡。
夜晚歌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帝御威他怎么了?”
东方阎没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
夜晚歌一愣,声音一下子全部梗在喉咙口,最后憋了半天就问:“死了?”
东方阎立即摇头:“没有,但情况不大好,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又替你挡了一枪,所以……”
“不可能!”夜晚歌怎么会相信,“你骗我的对吗?我最后还听到他喊我名字,阎,我明明听到他喊我名字!”夜晚歌的情绪一下子就起来了,双手捏住东方阎的手臂拼命摇晃,摇得血浆袋和架子跟着左右动。
东方阎试图想要稳住她:“晚歌,你别这样,你手上还挂着血浆,自己也很虚弱,医生说……”
“不,我不信,你骗我,你肯定骗我!”夜晚歌根本没有听到东方阎在讲什么,松了他的手,自己拔掉针头,“他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看,我要亲眼看到才相信!”
夜晚歌推开东方阎就要往外走,东方阎扶住她,她推,如此重复几次,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身子靠在他胸口,眼里没有光,也没有泪,就那么一遍遍重复:“我不信,不信,你要带我去看,带我去看……”
东方阎痛苦地咽了一口气。这一遭没有人能够替她挡,无论帝御威最终是活是死,她都必须自己去经历。“好,我带你去。”
夜晚歌住的是普通病房,离重症监护室还有一段距离。穿过深夜医院长长的走廊,快要走到icu门口,见亮堂堂的icu窗外站着从国外赶来的萧云峥、欧阳魅,还有杰修。夜晚歌脚步停了停,突然就不敢走过去。
东方阎感觉到她的恐惧,双手裹了裹她的肩:“去看看吧,无论生死,你都应该自己去面对。”
后面几步路,夜晚歌几乎是被东方阎拖着过去的,一直走到窗口,看到躺在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帝御威,她才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说话,也没有哭,唯独身体抖得厉害,仿佛这样便能克制住心里那种绝望的痛苦。
“医生那边怎么说?”东方阎一手扶住夜晚歌,转身问身旁的萧云峥。
萧云峥因为悲伤过度一点心思都没有。杰修叹了一口气,代替萧云峥回答:“主人还处于重度昏迷,这边的医生素手无策,因为子弹靠心脏实在太近了,所以谁都不敢给他做手术,萧少爷已经从国外联系了专家过来,专家大约明天下午到,具体情况还要等来了之后再议。”简单而言,也就四个字,生死未卜。
夜晚歌听完一下子瘫下去,东方阎立即扶住她。她趴在窗口支撑住自己,双手贴在玻璃上:“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杰修回答:“恐怕不行,因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护士不允许。”
萧云峥却摆摆手:“让她进去吧,她是大哥的妻子,让她进去跟他说说话,或许他能听得见。”
杰修找了护士过来,大约说通了,护士给了夜晚歌和东方阎一人一身隔菌服穿上,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找了一张椅子过来,东方阎扶着夜晚歌坐到椅子上。她拼命往床上的人身边凑过去,看清他的脸。
平日里那张蛊惑的脸啊,或笑或发怒,都特别撩人心,可现在却盖着氧气罩,露出来的地方也是一片青灰,难看死了,夜晚歌不由在心里嫌弃了一把,结果这么一嫌弃把自己的泪都要弄出来了,她赶紧压住。不能哭呢,在病床前哭最不吉利了。
“医生说因为子弹靠近心脏,所以他现在每一次呼吸都很危险。”东方阎又说了一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心电监护仪,上面的曲线上上下下,滴滴的声音提醒他还有脉搏。
夜晚歌摇摇头,笑:“不会有危险,他会醒过来,他还有个儿子要养,他不能这么逃避责任。”夜晚歌忍不住将脸靠过去,轻轻伏在帝御威的胸口,以前这里总是跳得很快,特别是每次他搂着自己的时候,扑通扑通一个劲的跳,像是随时会蹦出来一样,现在却听不到一点音息,好像心脏都停了。
夜晚歌却不急,握住他的手,他手指上还带着心电监测仪的小夹子,夜晚歌也不管了,将他的手圈进自己掌里。
“你知道吗?我当时被龙老注射了药物,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只知道痛苦!当时我只听到周围枪声飞过来,那一瞬我好像清醒了过来,然后感觉到他把我压在身下,我疼极了,好想睡,但我明明记得我昏迷前他有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总是特别暖,干干的,还有一点点烟草味……”夜晚歌说到最后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了,好像就在讲一个故事,念一首诗,感情淡淡的,话里也听不出任何伤心的意思。
东方阎觉得心里压抑极了,弯腰下去扶住夜晚歌:“出去吧,这里面不能呆太长时间。”
夜晚歌特别听话,没反对,只是俯身吻了吻帝御威的手。她那一刻是笃定帝御威会醒的。他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本事不挺大么?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命都抢不回来!
夜晚歌一整天都守在icu门口,连icu的特护护士都看不过去了,劝她回去休息,可没有用,她就坐在长椅上,也不说话,也不吵,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巴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护士见她这样,也不过来劝了,任由她去。
临近晚饭的时候专家组抵达s市,萧云峥亲自去机场接,接了直接来医院。
当天晚上帝御威的主治医师和专家组在会议室里开会,夜晚歌被劝着终于肯回别墅洗了一个澡,可夜里她又自己开车回了医院,继续坐在icu门口守着。
专家组那边会议一直开到半夜,萧云峥、东方阎都有参加。完了之后萧云峥回别墅休息,他这几天也被折腾的够呛,可东方阎没有走,而是折回住院病房,果然见夜晚歌还像尊佛一样坐在icu门口的椅子上。
自从帝御威出事到现在,东方阎没见夜晚歌哭过,除却她初醒时知道帝御威的状况,情绪有些奔溃之余,后来甚至想在她脸上找些悲痛的情绪都难。反正她就不哭不闹的守着,好像帝御威只是睡着了,她在等他睡饱之后醒过来。
“晚歌……”东方阎还是不忍心,叹口气走过去。
椅子上的人晃了晃,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在灯光下闪得人心慌。“嗯?你怎么还没走?”她居然还能笑,只是笑得东方阎心思都慌了。
坐到她身边去,说:“会刚开完,你怎么不问会议结果?”
“我不问,我相信肯定有办法。”
“办法是有,已经定了手术时间。”东方阎觉得有必要跟她讲,也好让她做好思想准备。
“什么时候?”她总算主动问了一句话。
“后天早晨开始,医生今天重新给他做了检查,子弹又往心脏那边移了半毫米,所以手术难度很大。”
“他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夜晚歌还是这么肯定,而且语气淡然得好像根本没有听懂东方阎的话。
这也正是东方阎担心的地方。发生这么大事,她不哭不闹已经不正常,可她竟然从头到尾始终坚信帝御威会没事,可万一最终有事呢?
“晚歌,你听我说,龙老那一枪是200米内近距离射击,幸亏帝御威在去之前穿了防弹衣,不然他根本撑不到现在,而且医生在会议上也明确说了,手术成功率只有30%,生还的几率非常小,他几乎是在跟死神挣命,所以晚歌,你不能这么欺骗自己,你必须随时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随时做好失去他的准备?夜晚歌轻笑一声,咯咯的,带点任性:“我不要,我不信。”
“夜晚歌!”东方阎彻底被她的样子弄急了,“你不能这样,你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帝御威危在旦夕,随时会没命,而你不能一直这么欺骗自己,不然万一他真有事,你怎么承受得了?”
夜晚歌被东方阎难得高亢的声音震到了,抬眼怔怔看了他一下,居然说了一句:“真稀奇,为什么你总觉得他会有事?他不会有事的,他还有个儿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不会这样丢下我们母子离开的,阎罗王也不会愿意收他去。”
这诡异的逻辑再加上夜晚歌此时天真的表情,东方阎觉得自己根本玩不过她。
“走,我送你回去,你不能一直在这守着!”再守下去怕是她要先出事了,东方阎强硬地拉她的手臂,一开始夜晚歌还不肯,可拉扯了几下,长椅闹出大动静,夜晚歌有些恼:“你干什么,吵得他都睡不好了!”
东方阎眉头皱紧:“夜晚歌!”
夜晚歌咯咯又笑了一声:“行行行,我跟你回去,你真的好烦,以后哪个女人受得了你!”
原本夜晚歌想自己开车回去,但东方阎坚持要送她,因为他觉得夜晚歌的状态不对劲。
车子刚开上高架,夜晚歌将车窗打开。高架上闷热的风吹在脸上,好像心里有一团东西被吹散。缩了缩脖子,夜晚歌突然转身问东方阎:“有烟吗?”
问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抱歉,我忘了,你好笑不抽。”
东方阎却打开车子左边的一个暗格,竟从里面掏出半包抽过的香烟。
夜晚歌有些吃惊:“你车里怎么会藏着烟?”
“这些年在部队,一个人郁闷的时候,偶尔会抽点。”东方阎开着车,将烟扔到夜晚歌的膝盖上。
夜晚歌抽了烟自己点上,吸一口,烟雾直接被夜风卷到了窗外去。“他是不是后天早晨做手术?”
“对,医生是这么安排的。”
“那我明天想去一趟巴厘岛。”夜晚歌又吸了一口烟,含在嘴里,食指和无名指捏住烟,拇指却弯起来刮着额头,烟雾吐出来,窗外的风吹得烟蒂上的红星一闪一灭,“我没办法守在医院等着他做完手术,如果手术灯灭掉,医生出来的时候对着我摇头,我觉得我会疯掉。”
所以她选择逃避,选择去巴厘岛。30%的手术成功率,这么小的生还机会,她就算这么努力的骗自己,但事实就是事实。
“阎,万一他死在了手术台上,或者手术不成功,你千万别打电话告诉我,让我自己回来看,自己回来听,自己回来面对,但是手术前这段时间,我必须得走,我已经没法再呆下去。”从来遇事都不乱的夜晚歌,从来都越挫越勇,什么都不惧怕的余夜晚歌,终于选择了一次逃避。
东方阎一路沉默,已经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这样的夜晚歌不是他以前认识的。
直到车子开到了别墅的门口,东方阎停下车来,才终于转头开口:“歌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帝御威真的不在了,你打算怎么办?”
夜晚歌浑身僵滞,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心就痛的喘不过气来。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东方阎终于重重叹气。“对不起,或许我不该在这时候问你这个问题。”
“阎!”夜晚歌深吸一口气之后,抬起头看向他。有些事情,他们始终是要面对的。她本意只是想减少伤痛,可到头来却发现受到的伤害更深更重,而且东方阎始终有权利知道真相。
“你知道我跟你分手的真正原因吗?”
事到如今,再痛也要揭开伤疤。夜晚歌似已鼓足了勇气,慢慢地,平静地开始诉说着那深埋在心底五六年,却一直不敢再碰触的旧事。
“你知道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异了,爸爸很忙,几乎没有时间陪我。妈妈已经改嫁了他人,很多年都没有再回来看我了。那一天,爸爸又失约了,为了陪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女人,忘记了我的家长会,忘记了我心心念念的舞台表演,我在学校整整等了五个小时,任凭司机怎么求我,我都不肯上车回来,我坚持向那个女人宣战,我要逼我爸爸在我和她之间做个选择,我不相信,爸爸会狠心不管我。”
夜晚歌仰起眼,双眸晶闪亮,只是那星光般的眸底,终还是闪过一丝隐恨:“终于,爸爸妥协了,派了个陌生的叔叔来接我,那个叔叔说,爸爸在学校的门口的车里,他在等我。我开心极了,扔下书包就朝着那辆车跑去。那一年,我还太小,根本不记得看一看车牌,也不记得看看是不是爸爸经常坐的车。所以,等我上车后,看到的不仅仅没有爸爸,还有几个陌生恐怖的男人。我马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可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遭遇到了什么。我挣扎着,哭闹着,可他们绑住了我的手脚,还堵住了我的嘴巴,将我带到了一个漆黑的仓库里。我被绑架了,因为我的任性,也因为我爸爸的有钱。我听着他们给爸爸打电话,他们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可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的是,他们要的还不够多,我值得更高的价,我在我爸爸心里应该是无价之宝,比那些臭女人要重要得多。爸爸果然答应了他们的要价,还恳求他们不要伤害我。那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所谓的伤害,不过只是些皮肉伤。”
话,说到这里,夜晚歌似乎微微抖了抖,那样轻的动作,却还是让东方阎感受到了,他拧着眉,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模样,可他却突然想要抱紧她,狠狠地抱紧。
“是的,也许,那些就是皮肉伤,可是,当那个蒙面的男人,开始扒我的衣服,亲吻我的身体的时候,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我还不懂他在做什么,可是,他的动作,他的呼吸,让我觉得从心里恶心到了嘴里。我开始害怕地大哭,求他不要那样,可我哭的越大声,他的动作就越放肆。终于,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可我还是在求他,他蹲了下来,告诉我会好好对我,不会伤害我。我天真的信了,可他却猛地扯下了我的裙子。那一刻,我痛得浑身都在发抖,那种感觉,是我一辈子的阴影,他在我身上折腾,任凭我的身体不停地留着血,很痛,所以,我已经哭不出声音。只能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直到他心满意足地离去。”
“没有人帮我穿衣服,也没有人帮我找个东西挡一挡身体。我就那样被扔在黑屋子里,过了多久我已经不知道了,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回来侵犯我一次。我以为这已经是最恐怖的噩梦了,可是没有想到我的噩梦还远远没有终结,后来他又带了十几个男人进来,那些男人都是禽兽,我记得很清楚,最后一个男人结束的时候,爸爸终于提着钱过来了,从那些男人的眼中,我读懂了两个信息,一个是同情,一个是可怜。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可怜,我需要的,是将这些畜生,全部都枪毙,枪毙……”
她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平静而清晰,只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点点,一滴滴,全都落在了他的胸膛。
东方阎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用力地紧搂着她,心揪着,狠狠地疼,早该猜到她一直拒绝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从未想过,这样的故事,竟会如此惨烈。
“晚歌,别说了……”
一直以来他都很好奇,夜晚歌跟自己分手的原因,也曾派人调查过她之前在帝御威的婚礼上的那些艳照。但,真相往往丑恶到让人无力接受。
喉头有点哽,东方阎想要劝她停下来,可她却固执地摇着头,坚持道:“我要说,我难得说一次,也许,这是我这辈子的唯一的一次。”
“晚歌,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好吗?”
“事后爸爸劝我,能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可他永远也不懂得,我失去的除了童贞以外,还有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我开始厌恶他,厌恶这个家,因为我觉得,如果那天他不是因为别的女人,如果他能早一点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我离开了夜家,出国留学,可是到了国外我才发现我怀孕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男人的孽种,所以这个孩子肯定要不得,我找了一家国外的小诊所堕胎,却因为大出血,事后医生告诉我,我这辈子都别想再生育了。我不在乎还能不能生育,甚至我好几次都想要自杀,一个连命都不要的女人,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想要报仇,杀光那天所有的男人,所以我加入了黑道组织血玫瑰,让自己变得强大,这些年我替血玫瑰卖命,执行任务,去到世界各地杀人,终于我将那天所有伤害我的男人全都杀了,只剩下那个主谋,也就是第一个强我的人,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那个蒙面的男人。”
“可是你知道吗?那个蒙面的男人是谁?”夜晚歌的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极其苦涩:“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丈夫银炫冽,是的银炫冽绑架了我,强暴了我,不仅如此,他还是黑道组织的领袖,他犯毒,还杀人。可是我却成为了他的妻子,我嫁给他,就是为了报复,为了杀了他,为了让他生不如死。我跟他的婚姻,没有一天的好日子,我们永远在折磨彼此,甚至连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都很想要打掉它。”夜晚歌几近怨恨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每一声,都歇斯底里,光鲜靓丽的背后,是谁也不能窥视的伤。
没有人知道,原来夜家大小姐夜晚歌,冷酷女杀手野玫瑰,其实从骨子里都渗透着可怜的气息。她用了最毁灭性的方式,毁灭着自己,报复着别人。
东方阎是真的心疼了,疼得难在抗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怀中的小女人:“晚歌,平静一下,别再说了,别在想了,真的。”
“阎,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会嫌弃我吗?”
一直以为,自己从不担心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可是,暗夜里,她独入一世,她就会发现,其实,她就是个胆小鬼,害怕失去一切,也害怕面对一切。直到今晚,她才终于选择了坦白。
“不会。”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东方阎的回答,干脆而肯定。
“你撒谎,没有男人不在意的,你也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而已。”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听到这些事情之前,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崩溃着改变。但事实上,他还是那个有情有心的男人,他确实也在意,但,在意的却不是她的清白,而是,她的委屈,她的伤痛,她的怨恨。不管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任何事情,也影响不了他的心意,阻止不了他爱她,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意:“晚歌,我不会,我和他们不一样。”
“是,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早就知道的。当年我父母抛弃我的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在你身上我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我觉得你能保护我,给我一个想要的家,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们应该会非常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夜晚歌流着泪说道。
东方阎拥着她:“就算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嫌弃你,晚歌,相信我,我对你的心还是没有改变的,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依然爱你!”
“我相信你,可是,对不起,我试过无数次,可我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和你亲近,我一闭上眼,就想到那些可怕的回忆跟噩梦,我害怕,我害怕啊阎。”
有人说,性侵犯和被抛弃,是两种永远也无法释怀的内伤。可偏偏夜晚歌这辈子都经历到了,先是被父母无情的抛弃,然后再遭遇了残忍的绑架,他无法感同深受地体会她所承受的痛苦,可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他想,那种伤害,一定会是毁灭性的。
心疼着,东方阎的表情也开始起伏,只是,内心在翻涌,让他无力自持:“不要害怕,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跟你保证,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绝对不会再让你遭受一次那样的伤害。”
“阎,当年的那件事,让我对银炫冽恨之入骨,所以和他结婚后,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没有一丝动摇,甚至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捅了两刀,却躺在我身边一夜,流了一夜的血,我也没有送他去医治,他现在生死未卜,很可能会死,所以龙老才抓了我报仇,可是你知道龙老抓了我以后,告诉我了一个怎么样的真相吗?”夜晚歌说到这里,眼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幻灭了,她万念俱灰道:“他说,当年绑架我的人是他,银炫冽强暴我也是被他逼的,而他当年之所以这么做,是受了一个人的命令,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父亲东方浩天!”
夜晚歌说到这里,终于抬眼直视向他。
而东方阎已然僵硬在那里,心重重坠落,整个人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难以置信是不是?我听到龙老这么说的时候,我也觉得不能接受。”夜晚歌好笑的说,眼角都是讽刺。
这种事没人能一下子接受。人们总是宁愿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有时候真正的事实,只有撞到头破血流才会明白。最爱的人,却是伤得最深。到头来她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都一直恨错了人。而这个她本应该恨的人,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龙老告诉我,他一直是你父亲的人,一直在为你们东方家族效命,你父亲一心要将你培养成东方家族的接班人,将来参加大选,登上政治仕途的巅峰,可是他已经娶了我的母亲,为了家族名声,也为了你的前途,他绝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们那时候又非要在一起,所以他就用了这样残忍的手段,强迫我们分离。”夜晚歌无力的说出这最后句话,一阵钻心的心疼。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夜晚歌看到东方阎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夜晚歌的每一个字,都重重落在他的心里。她的悲剧竟然是他一手造成。他伤害了他最爱的女人。
“对不起,晚歌。”东方阎痛苦的敲着自己的额头:“我竟然错的这么离谱……”“当年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现在又自以为是的要来‘解救’你。如果我没有跟你在一起,你就不会……”“我只看到你不快乐,完全没想到,你的悲伤全都是因为我……”“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东方阎断断续续的说着,越来越消沉。
夜晚歌没法再听他说下去了,张口打断他:“别说了,阎,不是你的错,我们相爱本没有错,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过,你不要太自责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去怨恨任何人……”
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噩梦终于被她说了出来,原本她担心的是东方阎了解真相后,会痛苦自责。她也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她有那样一段不光彩的过去。可现在,当她真的说出一切,却发现心里只有释然。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就已经不再在乎那些了。
夜晚歌再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东方阎也僵在那儿。他心里不会好过,这种事没人能一下子接受,也许会有一辈子的阴影。
重重叹息之后,夜晚歌抬头看向东方阎,“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之所以告诉你整件事情和真相,是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放下过去,忘记曾经,重新开始!我已经决定了,不管帝御威能不能醒过来,我都会去一个新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你……自己保重吧。”
东方阎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再做任何的挽留,他只是痛苦的看着夜晚歌的眼睛。
夜晚歌不知道他想在她的眼中寻找什么,可这一次面对他,还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她真的很清楚,一切都结束了。
在东方阎默默凝视的目光中,夜晚歌看到无数复杂情绪,交替变换,直到他缓缓地说出几个字。
“不能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么?你知道,我可以为了你脱离东方家,什么都不要,甚至你要我为了你跟我父亲反目成仇……”
夜晚歌摇头,阻止他接下来的话:“我已经厌恶了仇恨,看淡了恩怨,以后我只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安安稳稳的活着。”
“你想要平淡,我可以陪着你平淡,你想要安稳,我愿意给你一个家。”东方阎急切的说着,似乎在做最后的挽留。
“阎,你还不明白,我们回不去了。从你父亲当初找人绑架我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更何况,这几年来,我身边也有了别的男人,我跟帝御威举行过婚礼,还有一个孩子,他又为了我差点丢了性命……我不可能忘掉这些。”
东方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那样看着她。
夜晚歌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阎,我们再见吧。忘了我,你会过的很好的。”
是时候,跟他说再见了!
夜晚歌打开车门,下车。
再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听见东方阎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歌儿,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拥有你了,如果帝御威真的能醒来,给你幸福,我祝福你们!”
“谢谢!”
夜晚歌哽咽着说完这两个字,背对着他离去。
她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分手了。
没有以后。
第二天,媒体上爆出头条新闻。
东方阎宣布与东方家族脱离关系,永不与父亲见面。
而林月娥也被爆搬出东方家,跟东方浩天离婚。
东方家族一夜之间,遭此巨变。让人纷纷揣测,东方浩天究竟做出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让儿子跟妻子纷纷跟他脱离关系,宣布远离他。
舆论一片哗然,就在众人对东方家族的巨变议论纷纷的时候,夜晚歌已经在搭乘飞往巴厘岛的航班上了。
到达巴厘岛之后,她直接入住酒店,特意叫了两瓶红酒,不然她没法儿睡,喝完之后就睡倒。
翌日便是之前约好的手术日。s市医院,主刀医生和专家就位,帝御威被推入手术室,灯光亮起来,所有人都被隔在门外。
而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巴厘岛,夜晚歌因为酒精一夜好眠,醒过来之后收拾行李退房,坐上去乌鲁瓦图寺的大巴车。
车子很破,没有空调,印尼肆烈的太阳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整个车厢都弥漫着汗液和咖喱味道,不过夜晚歌不在乎这些,她就缩在大巴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着窗外白云蓝天,心里空荡荡一片。
什么都不去想,因为没法儿想。若帝御威活不了,估计她也活不了。
六七月应该是巴厘岛的旅游淡季,因为实在是太热了,中午气温估计能到40度,夜晚歌也不管,顶着大太阳爬上了乌鲁瓦图寺。
寺庙里自有一番庄严,所以居然有些丝丝凉意。夜晚歌跪在神像前面,一跪便是半天。
她不是迷信之人,以前从来不信命与神,所以她才有胆量跟银炫冽结婚,誓做他的枕边人,赢得他的信任,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替自己报仇。
可是龙老的下场她亲眼所见,银炫冽也最终不得善终,她开始认命,开始相信抬头三尺真的有神明,所以她跪在神明面前,想把她发的毒誓和诅咒全部要回来。做法是有些傻,可她聪明了这么久,明白了这么久,总应该傻一回。
帝御威的手术连续做了11个小时,从早晨到晚上,医生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萧云峥、欧阳魅追上去,杰修和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了看身后一双双期盼的眼睛,虚喘了一口气:“走,去我办公室说吧。”
……
夜晚歌从乌鲁瓦图断崖上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整个巴厘岛笼罩在一片青红色的霞光里,海面上也是一片火红,浪花卷着敲击在崖壁上,再自己退下去,慢慢平静。
晚上9点多的航班,夜晚歌直接打车从断崖去了机场。抵达s市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夜晚歌在出租车上开了手机,里面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
“小姐,现在去哪里?”
“去s市xx医院。”
s市的天气相对印尼来说还是很舒适的,更何况医院里到处都开着冷气,夜晚歌走进去时不免都打了一个寒颤。
从前面正门走到住院楼,夜晚歌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停车位上的车子,多了几辆黑色的轿车。再看门口,果然见楼下大厅站着几个穿黑色衬衣的男人。夜晚歌走过去,那些人都赶紧站直,巴巴喊了一声:“夜小姐”。
一出电梯果然见icu门口站着欧阳魅和杰修,两人都在抽烟,icu的护士也不敢上前阻止。
夜晚歌赶紧走过去:“这里是医院,把烟灭了!”
两人倒灭得挺快,杰修打完招呼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下楼了,留下欧阳魅和夜晚歌独处。
“我听说你去巴厘岛了,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我刚下飞机。”夜晚歌看了眼依旧躺在那里浑身都插着管子的帝御威,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静静地又坐到了对面长椅上去。
欧阳魅在心中叹息,走过去把夜晚歌背在身上的双肩包拿下来,先不说帝御威的情况,只是问:“巴厘岛那边怎么样?我看你去了两天都晒黑了。”
夜晚歌不说话,定定看着从icu玻璃窗里透出来的灯光,一大片地投在走廊的地面上,形成一圈白色光影。脑袋晃了晃,自己的影子又落在光影里。这么一层层叠着,夜晚歌笑了一声,还是转过身去,问:“手术情况是不是不好?”
欧阳魅当时的感觉就是想骂娘。tm怎么轮来轮去,最后还是轮到自己来告诉夜晚歌手术情况?
欧阳魅咽了一口气,双手曲在膝盖上:“我刚才来问了护士,护士说子弹取出来了,手术还算成功,可是他没有苏醒的迹象。”
“没有苏醒的迹象?”夜晚歌一愣,“这算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可能下一秒,可能明天,可能一个月一年,也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欧阳魅说完,留意夜晚歌脸上的表情,可她双目发愣,像是整个人被放空,大约呆了半分钟,才突然呵呵笑了两声……
“一个月,一年,一辈子?那就是植物人?拍电视剧么?”
“……”欧阳魅觉得夜晚歌的反应实在有些……让他瘆得慌,忍不住抽过手去捏她的脸颊,她的脸软乎乎,却很凉。
“晚歌,你听我讲,现在医学发达,如果s市看不好,咱们就带大哥去国外看,再说护士说的话未必可信,况且就算真是植物人也有醒来的希望啊,所以你别这样,看得我心里都发慌。”
夜晚歌没吱声,只是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口,脸贴在上面朝里面看了一会儿,也没说话也没哭,而是慢慢转过身来,顺着玻璃滑到地上,一团小小的身影就缩在那片白光里。
欧阳魅真没见过这么不哭不闹的夜晚歌,心里一口气捏得发紧,真怕她会出事。
“晚歌……”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够放心?”
夜晚歌却又笑一声,抬起头,突然说:“那你给我唱那首歌吧。”
“……”欧阳魅为难地瞪直眼睛,“在这里?”
“对,在这里,现在!”
“可是我唱不好。”
“你不是学过么?”她目光很坚定,非要他唱不可,欧阳魅也只能答应,况且就冲夜晚歌那双湿蒙蒙的眼睛,别说是让他唱一首歌,要他的命估计他也得给。
真是难为了欧阳魅,这么一个英挺妖孽的大男人,半夜抱着夜晚歌蹲在icu门口唱歌。唱到最后夜晚歌趴在他肩膀上开始跟着轻声哼。哼着哼着快要睡着了,欧阳魅将她抱起来放到长椅上。
后背抵到冰凉的椅子,夜晚歌突然微微睁开眼睛,双手揪住欧阳魅的袖子:“他不会抛下我和孩子的对不对?”
欧阳魅点点头:“对,他不会!”
“肯定不会,他还没有听过晨晨叫他爸爸。”夜晚歌在椅子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欧阳魅,肩膀缩了缩,他以为她终于肯哭出来了,可是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她的哭声,再看去她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头顶微弱的灯光刚好打在她的侧脸上。
因为刚去巴厘岛转了一圈回来,夜晚歌的脸上有轻微被晒伤的痕迹,嘴角旁边起了一点皮。欧阳魅不免笑了一声,嘴里自言自语:“如果帝御威醒不过来,我娶你,照顾你的余生和孩子。”只是这些话夜晚歌听不见,而他也永远不敢当着她的面讲。
翌日天色微亮的时候夜晚歌从长椅上醒过来,身上盖着欧阳魅的外套,而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欧阳魅走了,他本来就是临时赶过来看看,结果公司有急事,不得不赶回去处理。
一周后,帝御威脱离危险期,各项检查显示指标趋于正常,伤口和刀口都恢复得不错,可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只是终于从icu出来了,被移进普通病房。身上那些可怕的管子拔掉了许多,只留了氧气管和心电监护仪,所以躺在床上的人看上去没有那么渗人了,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夜晚歌干脆从家里收拾了衣服过来,开始整日整夜地守在医院。杰修请了两个护工给她,可所有帝御威的事她都不让护工沾手,自己学着给他擦脸擦身,像老妈子一样,还乐此不疲。
想想夜晚歌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这种伺候别人的事她以前可没做过,一开始真的不会弄,老是弄得床上地上都是水,护工看不过去,要抢了毛巾帮她,她不愿意,把人都推到病房外面去,她一个人跪在地上把水擦干净,再给帝御威擦洗完换身干净的衣服。
就这样学着弄了半个月,居然也很上手了,只是夜晚歌整个人却日渐消瘦下去,原本是孕妇应该越来越胖才是,可她却比普通人还要瘦。
萧云峥偶尔抽空来医院看她。
夜晚歌就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站在病房阳台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拿着一本设计杂志,却没有在看,而是双手交叠挂在栏杆上,眼睛也不知看向哪里。当时她背对着门口,所以萧云峥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背影。
那时候夜晚歌的头发很长了,如海藻似地散下来,已经可以完全盖住她背上的两瓣蝴蝶骨,风一吹,头发便吹出来几捋,黑黑亮亮。可身子单薄得不成样子,棉布裙子好像挂在她身上一般,让人真怕风再大一点能够直接把她从阳台上吹走。
也不是没人劝过她。珠妈来医院见了夜晚歌,婉转地暗示她应该走出去,毕竟还年轻,总不能守着一具不会动不会说话的躯体过下半辈子,可夜晚歌就是死心眼。就这脾气,一条路走到底。
帝御威却一直还是老样子,已经昏迷了将近一个月,连医生都让家属不要抱太大希望,可夜晚歌就是不肯回去,整日在医院里守着,陪他吃饭陪他聊天陪他睡觉,也不见得她有多伤心,不哭不闹不抱怨,好像床上的帝御威真的只是在睡觉,睡饱之后他便会自己醒过来,唯一不同的是,夜晚歌的话越来越少,不过对着帝御威的时候话却特别多。
晚上帮他擦身的时候她会嘀咕:“小样儿,腿挺直的么,还有小腹肌哟,以前怎么没发现?不过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给你找个又老又丑的阿姨来,让她每天给你擦身子,把你看光光。”
白天给他做按摩的时候她又会说:“帝御威,我长这么大可没伺候过人,你是第一个,你看我每天给你敲背捏腿,手臂都快捏出二头肌出来了,回头你醒了,你得全部把这段时间享受的都还给我!”
当然,她也不是每天都这么乐观,偶尔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日子进入9月,帝御威昏迷了整整两个月又零九天。
夜晚歌半夜里躺在病房的小床上,已经听不到楼下花园里的虫鸣蛙叫,整个世界静得让人害怕。s市的夏天就这么过去了吗?可为什么一点奇迹都没有?
夜晚歌披了外套爬起来,搬一张椅子坐到帝御威的病床边上,忍不住又抽过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十指修长,关节分明,皮肤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白皙到几乎透明。
夜晚歌便将自己的手握成一个小拳头,然后缩到他的手掌里,再将他的五指裹到自己拳头上,像是被他牢牢握住一样。
她一直记得这男人掌心里的温度,干燥温热,还带点烟草香,甚至她还记得帝御威为她挡那颗子弹之后压在自己身上,昏迷之前他还握过自己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可是现在呢?现在这双手已经变得冰凉潮湿,连指端上的烟草味都没有了,在医院躺了太久,浑身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帝御威,你看你还欠我很多东西,欠我一个结婚证,欠我一个后半辈子,你看我已经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字了,你却还在睡,你已经是我儿子的父亲了,你知道吗?怎么有脸躺在这一睡不起?”夜晚歌将他的手抬起来贴在自己的脸上,笑了笑,眼角氤氲,床上人的面容也跟着模糊起来。
“还有,你不是最小气的么?你不是说你在乎的东西,别人动一下就觉得是抢的么?那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躺着不醒,我就把你的帝国集团的股份都卖掉,卖掉之后我就去养几个小白脸,用你的钱去养,然后让晨晨叫他们爸爸……”这样恶毒的威胁,可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夜晚歌说到后来自己也气馁了,巴巴趴到帝御威身上。他胸口手术的线已经拆掉,只是因为当时子弹几乎是贯穿,所以刀疤和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
夜晚歌便任性地故意将脸轻轻贴在他心口上,问:“疼吗?还疼吗?疼就醒过来,明明还有心跳,为什么你就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夜晚歌说到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了,只是枕着帝御威的胳膊渐渐睡着。
睡了大半夜,感觉有湿凉的东西顺着自己的鼻尖往嘴唇上滑。
她以为是做梦呢,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只手,谁的手?
她吓得整个人坐起来,却看到帝御威正侧躺着,一双幽深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夜晚歌当时的感觉就是,仿佛整个人被托了起来。漂浮到半空中,思维迅速散开,凝结不起来,以至于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里一片静止,像是被冻住的一小片海域……
帝御威看着她那呆住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嘴里却声音低哑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变得这么丑?”
没法子,这是他醒过来后看到夜晚歌的第一反应,最直接的反应。
夜晚歌那阵子因为衣不解带地在医院照顾他,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色灰白不说。眼窝深深凹下去。下巴削尖,颧骨也格外突出,本来挺小巧的一张巴掌脸,如今瘦得好像就只剩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灵气也都耗尽了,乌黑一片。难怪帝御威会说她丑。
不过好在这句话夜晚歌当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与他对视几秒,只觉得脑子里“嘣—”地一声。思维终于凝结起来,像见鬼似地站起来往外跑。
“醒了,医生,医生…他醒了……”夜晚歌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惊醒了睡在枝桠上的鸟儿,啪啪闪着翅膀往窗棱上飞。
夜班医生和护士听到喊声全往这边跑,走廊上一阵阵脚步声,整个世界全部醒了,天消亮,有微弱的晨曦从云层里透出来。
九月初,夏季快要过去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奇迹。
一整个早晨帝御威的病房都有人进进出出,医生,护士,院里的领导,各项检查统统要重新做一遍。
萧云峥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了。而杰修则一直感叹:“上天保佑,主人终于醒了。”
萧云峥半俯着身在床前交代:“大哥,你好好休息,医院这边我都打点好了,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帝御威因为刚醒,整个人的意识还有些懵懂,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病房里的人终于全部退了出去,只剩下窗口的阳光照到床上。
帝御威依稀能够听到鸟叫声,他将脸往窗边侧过去一点,果然见有两只胆大的鸟儿蹦跶到窗台上来觅食,叽叽喳喳,挺吵。他不由咧着嘴笑了一声,却听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轻渺的脚步声走进来。
帝御威一听就知道是谁。他将头偏过去,果然见夜晚歌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蕾丝长裙,素面朝天,衬得人肤色更白,但整个人站在那却萧条得不成样子。
帝御威眉心皱了一下,心尖疼得厉害,不知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她这副模样。
“过来…”他轻轻喊了一声。
夜晚歌站在门口却没有动。
帝御威觉得她那呆呆的模样特别逗人,难道自己睡了这么久,她都变傻了不成?
“过来呀。”又喊了一声,声音有些虚弱,不过这回他将手伸了出去。
夜晚歌乌溜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一下,慢慢挪着步子走到床前面。
“怎么了?都傻了?”帝御威开玩笑似地问了一句,音色带着暗哑,手臂也伸过去,主动将夜晚歌的手捞过来牢牢握住。
帝御威的掌心中还带着一层薄薄的稀汗,但已经有了一点温度,不似之前那么凉。
整个一上午夜晚歌都沉浸在惊魂未定中,感觉是个梦,又怕真是个梦,所以一直躲在一边没敢进来看,可如今手被他握住,感觉到真实的触感,她才不得不确信他是真的醒了。
不是梦!她守了两个月零9天的人,终于醒了,那感觉就像是她一直在心里憋着一口气,憋得很辛苦,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帝御威醒了……
她能做什么?她发现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拼命地喘气,一声声,胸腔里的气体慢慢膨胀……
帝御威就那么直直看着眼前的夜晚歌,看着她胸口不断起伏,像是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终于膨胀到极致,“哇—”一声,扑到他身上大哭了出来。
当时帝御威是彻底懵了,因为这女人的情绪来得太快了。前一秒还是一副愣愣的模样,几秒缓冲,随后一泄如注。那哭声简直惊天动地,像是身体里藏着汹涌的江海,海涛翻滚,大坝都塌了,泪水止不住地泄出来。
一开始帝御威还知道哄,拍着她的背直问:“怎么了?…怎么了……?”
可身上的人就是哭,拼命哭,像是要把这两个月憋住的眼泪一次全部哭出来,而且哭声绝对抑扬顿挫,连绵悠长,先是激烈,气壮山河般,慢慢估计是哭累了,只剩趴在帝御威胸口一声声抽搐,消瘦的肩膀缩在一起,抽一声,身子抖一下……
帝御威那颗心脏啊,本来为她挡了一颗子弹,差点都碎了,好不容易救活,却被夜晚歌这么压着,惊天地泣鬼神般地哭了一通,哭得他是嗖嗖地直疼,像是整颗心都碎掉了,四分五裂。
真是冤家,上辈子许是欠了她太多,这辈子要他这么来还。心啊肝儿啊,干脆全给她吧,反正都得死她手里,所以哭到后面帝御威干脆也不劝不哄了,就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哭成一团。
夜晚歌哭到后面就变成了碎碎的呜咽声,全身虚脱般趴在他胸口,肩膀一抽一缩,像只湿淋淋软哒哒的小猫。
帝御威觉得她也哭得差不多了,一手搂着她,一手撑着床让自己的上身直起来一点。
“哭够了吗?”靠在病床床靠上,捏着她瘦瘦的手臂,帝御威将怀里的小猫咪拉起来。
夜晚歌的脸上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泪水将她的睫毛全部糊在一起,眼睛里全是血丝,鼻尖也哭红了,再加上小脸裹在头发里面,几缕发丝被泪水沾在嘴唇上,一股子可怜劲。关键还在那里一抽一抽,委屈又心酸,像是停不下来似的,抽得整个人不断战栗。
帝御威心疼得没边儿了,喉咙哽着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能抽出手,想帮她把沾在唇角的那几缕头发抹开,可他刚一动,夜晚歌便忽地将自个儿压上去……
小妖精呐,直接捧住帝御威的脸,用那两瓣柔软的还沾着泪的唇去咬他,带着一股狠劲,好像要把他吸进去一样。
一开始帝御威还略微挣扎,可小妮子劲忒大,估计是将攒了两个月的劲都使了出来,他便也不再动了,何况自己身体还没恢复,斗不过她,便任由她去撒野,乖乖闭上眼睛抱住她,享受她的激烈和温柔。
夜晚歌渐渐身子发软,重量全部依在帝御威身上,感受到他的拥抱和气息,心尖一颤,泪又滚下来了,沿着脸颊顺到嘴里,混着帝御威的吻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小妖精还不罢手,吻一点点被她加深,舌头缠进来,帝御威胸腔里那点稀薄的氧气都要被她吸走了,慢慢他的呼吸急喘起来,只能捏住她的肩膀将她生生拉开。
夜晚歌好像还不过瘾,又压过去。
帝御威赶紧箍住她的腰:“好了…不能再来了,再来我恐怕要受不了了……”气息紊乱啊,这小妖精真是来要他命的。
夜晚歌被他这么一提醒,嘴里好像嗤嗤笑了一声,可鼻子一皱,眼泪又簌簌下来了。这到底是哭还是笑呀!
“混蛋,禽兽!没良心的东西,你还知道醒吗?你干脆睡死算了,嘤嘤嘤……”又哭了起来……
帝御威那半天是被夜晚歌折腾得够呛,又骂又哭又搂又亲,像个小疯子一样闹腾。
连护工和护士都觉得奇怪,先前帝御威昏迷的时候她多冷静呀,冷静得护士暗地里都议论夜晚歌没心没肺,自己的男人躺在床上,她却一点伤心的情绪都没有,可这总算醒了,她却像一下子炸开了锅,泪掉了一卡车,怎么刹都刹不住。
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左右,帝御威才能好好睡一会儿。
早晨做的那些检查也都出来了,夜晚歌被医生喊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整颗心都像长了翅膀,飞到那鲜花遍野的地方去了……谢天谢地,帝御威虽然昏迷了两个多月,但除了身子虚一点之外,所有指标都正常。
“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就这样,帝御威在医院里,又呆了两个多星期,直到医生再次确定他已经没事了,可以回家休息养,他才正式出院。
五个月后
加拿大绵延的西海岸线上,帝御威为夜晚歌购置了一处私人岛屿。这里气候温和宜人,四季风景秀丽,奇花异草遍布小岛。蔚蓝的天空白云舒卷,娇阳璀璨。湛蓝清澈的海水波光潋滟,浪潮涌动。
为了能让夜晚歌更好的享受浩淼无际的大海,帝御威又颇费心思的修建了一片绵软细白的沙滩,柔软的海风习习拂面,海天一色的美景洗濯人的心灵,无疑生活在这里的夜晚歌是安逸幸福的,而他也可以在这里休养身体。
在别墅宽敞的露台上,外佣送来切好的果盘和解暑的茶饮便悄然的退去,夜晚歌把睡着的晨晨放在阳伞下的摇床上。她倚在旁侧的躺椅上轻阖眼眸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美丽。她的手温柔的抚在肚子上,圆鼓鼓的腹部已高高的隆起。她轻弯唇角,恬静的面容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身子泛倦很快的进入梦乡。
调皮的小晨晨根本就没睡,他的睫毛颤动悄悄的睁开眼睛,小胖腿一蹬把身上的巾被踢到一边,小手伸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吮吸着。很快这个小家伙就对手指失去了兴趣,他扭了扭胖胖的身体,躬起小屁股坐了起来。
他眨了眨大眼睛,望着桌上漂亮的水果拼盘咧嘴一笑,口水顺着小嘴流淌下来。心动不如行动,小晨晨迅速向目标爬去,显然他太有冒险精神,刚翻过床栏就遇到了麻烦,他的身子危险的吊在床栏上,小胳膊费力的挎着横栏上不去也下不得,吓得小嘴一扁就要大哭起来。
一双大手稳妥的接住孩子的肥屁股,把他抱进怀里,削薄的唇狠亲孩子的脸蛋,“为什么不好好睡觉?淘气的小家伙。”
小晨晨看到是帝御威,惊吓的小脸立即盛开甜美讨好的笑容,小胖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爸爸……”这是他仅会的词语之一。
帝御威心中一暖,额头孩子气的顶着晨晨的小脑门,“乖儿子,爸爸抱你进去玩,这样烈的日头会把你和妈妈给晒晕的。”
乖巧的小晨晨听话的挂在爸爸身上,任由他抱自己进屋。
帝御威把孩子放到婴儿床上,随手塞了一个玩具放进他的手里,“坐在这里不要动哦,爸爸去把妈妈抱进来。”
小晨晨溜圆的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似懂非懂的点头。
疲惫的孕妇沉沉的熟睡着,帝御威专注的望着睡梦中的女人,黑眸中溢满宠溺。他俯身抱起夜晚歌,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帝御威的眸光落到夜晚歌的肚子上,尽管她肚子里的不是他的孩子,但他已经决定了要将它当成他的亲生骨肉。他已经请来了专业的医生和护士,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迎接他的第二个孩子。
帝御威轻柔的把夜晚歌放在大床上,侧身躺在她身边,就这样温柔而深情的望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夜晚歌渐渐转醒了,第一眼就看见躺在她身边的帝御威。
“帝御威。”
“嗯?”
“帝御威。”
“怎么?”
“真好。”能醒来后看到他,被他这样幸福的爱着,上天真是眷顾她。
她难得傻气,他却最爱她这副表情:“好什么?”
夜晚歌眯起眼,碰了碰他的鼻尖:“你不会再离开我了。”
帝御威的手指拂过她的嘴唇,虔诚地吻上:“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唇舌相触的刹那,似有电流从脊梁骨窜过,激起一阵战栗,夜晚歌禁不住圈住帝御威的脖颈,将身体紧靠在他的身上,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
顾及到帝御威的健康,禁欲五月久未动情的身体哪禁得住这样的挑逗,隔着薄薄的衣衫都能感受到对方极具飙升的体温。空调吹出的凉风逐渐失去了效用。
“歌儿……”帝御威的声音有些沙哑,渗入情欲的声音总是格外动人。
夜晚歌跨坐在他身上。帝御威愣了愣,少有地愕然。
夜晚歌贴着他的耳垂轻咬了下:“不是喜欢我热情吗?”
帝御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猛地燃起异样的情愫。
“别急,医生说你还不能做剧烈运动……”她坏笑一下,“我们慢慢来。”
不仅仅是身体的缠绵,更是灵魂的融合,他们都发出情不自禁的感叹。卧房犹如天堂,让沉醉在其中的人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让彼此更深入地拥有对方。
所以,直到门口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两人才同时一惊,转过头去……然后……一团小肉包不知何时爬了进来,地上是他的玩具小汽车,他忽闪着大眼睛正天真无邪地看向他正恩恩爱爱的父母。
“……”“……”恩爱的父母同时僵硬了。
夜晚歌毛了:“你没有锁门?”
帝御威幽幽道:“我为什么要锁门!”谁知道会做要锁门的事!
于是,夜晚歌最先反应过来,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赶快跑过去把小晨晨抱起来,小晨晨趴在妈妈的肩上仍旧用他无邪的目光看着脸色忽明忽暗的爸爸。
帝御威很爱这个宝贝,上帝可以作证,这个宝贝是他的心头大爱,夜晚歌也可以作证,帝御威第一眼看到这个宝贝时足足呆了半分钟,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一遍一遍地亲吻小宝贝的脸蛋。
然而,这个时候帝御威的心情很复杂,他很想生气,可偏偏没法对这个宝贝生气。
于是,等夜晚歌回来的时候,帝御威黑着脸道:“这次不算。”
“什么?”夜晚歌的思路已经完全被另一个问题拐走,“你说他怎么能从婴儿床爬出来的?怎么可能爬出来的?天哪,这太危险了,我要去订张新床。”
“……”再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帝御威看小宝贝的脸都是一会白一会黑。
直到夜晚歌终于生产。
突然一阵响亮的哭声划破沉滞的寂静,帝御威紧张的心情顿时释放,他长吁一口气,抱起晨晨来到门前。
半晌,护士推门而出,随手摘落口罩微笑轻语:“恭喜你,帝先生,你太太生了个漂亮的女儿。”
帝御威溢满惊喜,他抱着晨晨冲进房间,望着床上昏迷的女人,他的黑眸倏地一沉,“她怎么了?”
医生温和的安抚他,“帝先生,不要担心,你太太她过于劳累正在休息,七斤多的胖娃娃她生得很辛苦,好在母亲够坚强才会让孩子顺利生产母女平安。”
护士抱过刚出生的婴儿,飞扬的眼线,长卷的睫毛,削薄的小嘴轻轻的嚅动着。
粉红胖嘟嘟的女婴长得煞是漂亮可爱,帝御威望着女儿心中溢满感动,怀里的小晨晨更是一反方才的安静,手舞足蹈的欲挣脱爸爸的怀抱去触碰小婴孩。
帝御威抱紧怀里的小晨晨钳制住他蠢蠢欲动的胖身子,舒展笑容:“这回你开心了,多了个小妹妹陪你玩。”
小晨晨不客气的攀上帝御威的脖子,沾染口水的嘴唇更是大大的扬起,“妹妹,小妹妹……”
就这样,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
英国,伦敦。阳光穿透云层,洒落而下。
后园里鱼池边,银炫冽坐在椅中,目光出神地盯着鱼池里欢腾无比的金鱼。
马丁走到他身后,恭敬叫了一声,“少主。”
银炫冽闻言不动,依旧怔怔望着几条正在为那一点鱼食而相互撕咬的鱼。
马丁见他如此模样,皱了皱眉道,“有件事,要跟您报告一声。”
银炫冽目光这才动了动,侧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冷淡,声音暗哑得仿佛许久都不曾说过话,“什么?”
“刚刚收到消息,夜晚歌已经平安诞下了您的孩子,是个小公主。”马丁高兴的禀报道。
银炫冽听了之后,眼底瞬间掠过一抹惊喜,“是吗?”
他一度以为,夜晚歌不可能为他生下这个孩子。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改嫁帝御威了,就更加没有理由生下这个孩子。所以,尽管他来到欧洲后,时常派人去打探,但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了。
马丁试探望了望他,“那您……”他很想问,他还会不会有什么动作,还会不会去阻挠夜晚歌跟帝御威,还会不会想要把夜晚歌跟女儿带回身边来。可是刚刚张了下嘴,却又什么都问不出。
不用过多猜想,银炫冽也知道马丁想要说什么,他神情淡淡而苦涩,“还要抢回她跟孩子吗?”
“……”
“我现在连欧洲都出不去,更终身不得再回s市,又要如何去她哪里?”银炫冽苦笑。
之前龙老死后,血玫瑰被迫解散了,有许多精英全被东方家的人收归门下,他的势力被大大削弱。东方阎脱离东方家族后,以个人名义参加大选成功,已经成为政治界的领袖。东方阎上台后,将银炫冽严密的软禁看管起来。他现在完全被人禁足,每当走出去一步,都会有一群人跟随着,出英国都困难,更别说是去s市了……
这大概是东方阎为夜晚歌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为了弥补他对她一辈子的亏欠。他成功大选参政,控制了银炫冽跟银炫冽背后的黑道势力,让夜晚歌的后半辈子,能够无忧无虑的和帝御威幸福的在一起,不受任何人的打扰。
马丁忽而有些同情地看着银炫冽,忍不住道,“少主,夜晚歌现在有帝御威照顾,生活的很好,您也该放下了……”
银炫冽并不想听他这些话,抬手阻断了他,示意他下去。
马丁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应了一声,悄然退开,其实他也大概明白,沉寂了大半年的时间,少主被东方阎利用政治手段一直禁足在国外,少主多少也该安静下来想一想了。
有些伤害,既然造成了,就永远无法抹去。虽然他不是有心的,也一直在努力弥补,可阴影始终都在。他跟夜晚歌,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这个道理不仅他要明白,东方阎也同样明白。
他们早已经失去了拥有夜晚歌的资格了。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后半辈子她跟能帝御威还有孩子,能够幸福平安的生活在一起。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