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玉竹刚给蓅烟搬来凳子,蓅烟才将将放下屁股,就听平妃叮铃笑道:“皇上,你快去看看众姐妹写的经书。”平妃如今统摄六宫,在宫人面前总摆着一副威严的主子样,唯在帝后跟前,才有几分少女的娇憨。她拉着皇帝走到横桌前,指着自己的本子,“我写的!”
“嗯,大有长进。”康熙连连颔首,还仔细翻了几页。
“我听你的话,每日都练着笔呢。”平妃说话似黄鹂翠鸟,又快又脆,听得人心里亮堂。太皇太后戏谑道:“方才巴结哀家捶背,皇帝一来,就围着皇帝打转去了,想必不是真的孝顺哀家。”平妃又跳回太皇太后身边,拖着娇声道:“老祖宗...你可要冤枉我了。我想见您的时候可以日日都来,可若想见皇上...”她摆出小朋友的撒娇委屈状,“可难了。”
皇后顿时脸色变了,“平妃!”
“呦呦呦...”太皇太后没有生气,反而逗弄平妃,朝皇帝道:“你瞧瞧,平丫头都找哀家告状了!要不,这第一名就给平丫头算了。”第一名晋升一级,平妃再往上升就是贵妃,蓅烟没较真,旁的妃子听见,都在心里暗暗掂量了片刻。
惠妃先笑道:“平主子的字是皇上皇后亲自教的,娟秀清新,臣妾自愧弗如。”既如此,旁的人都附和。皇后面有悦色,堆笑道:“平儿的字还有些毛躁,当再练几年方成大器。”
平妃反驳道:“我要的又不是书法大家,能赢过在场诸位就行了。”她倒一点都不客气,拉着康熙眉开眼笑,“皇上觉得臣妾如何?”
“你的字是朕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必然不差。”康熙又问,“你们都觉得平妃该拿第一名吗?”说完,朝太皇太后也道:“皇祖母说呢?”
上位们交谈,妃子以下品阶的妃嫔都不敢插嘴。蓅烟站在王丽君后面,神情木然,脑子里跟浆糊似的,一直在想中午让厨房做什么好吃的,她还想吃桂花弄、杏仁佛手、虎皮花生、蜜饯青梅、芝麻卷...她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想象着,试图让自己忘却眼前的所有,忘却这儿是慈宁宫,忘却眼前站的这些莺莺燕燕都是康熙的大小老婆,忘却自己鸡爪子似的笔墨正摊开在桌子上给人看笑话...用美食麻醉自己,大概能死得其所...
太皇太后的声音幽幽传入耳中,“请皇上拿主意吧。”
康熙沉默片刻,方道:“朕想把第一名赏给江嫔。”蓅烟恍惚里听见“江嫔”二字,条件反射似的“啊!”了一声,满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平妃攀在康熙袖口的手悄然垂落,眼中先是难堪,继而渐渐升起了怒意。
皇后手段厉害,扬声道:“臣妾倒没瞧过江嫔写的经书,锦梦,你去把江嫔写的本子端过来给我瞧瞧。”锦梦正要答应,却听玉竹道:“还是奴婢来吧,上面没写名字,只有奴婢知道哪一本是江嫔写的。”玉竹面不改色,小心翼翼拿起蓅烟的经书,呈至皇后面前。
不看倒罢,一看怒从心起,皇帝护犊子护得也太明显了。
太皇太后知道内情,唇边挂着笑容,“玉竹,你端给其她人都瞧瞧。江嫔,皇上要把第一名赏给你,你觉得如何?”蓅烟还没回话,康熙笑道:“朕知道蓅烟不是写得最好的,比不过平妃,比不过宜贵人...比不过任何人。”
“那皇上为何非要赏臣妾做第一名?”旁人不问,蓅烟自己倒问了。
她知道自己字写得坏,输了也心服口服,静静的也就过去了。反而是康熙,要赏她做第一名,把她写的经书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看她笑话,更叫她生气。
“哼...”平妃冷哼,“皇上你偏心。”说着,眼圈儿立马红了,梨花带雨的落下眼泪。输给任何人都可以,输给江蓅烟,她委屈她不服气!
若是往日,平妃在御前哭哭啼啼,皇后定要训斥规劝,但眼下,她也不服。
蓅烟道:“臣妾觉得第一名给平主子挺公平的,臣妾有自知之明。”来慈宁宫前,蓅烟就打定主意无论谁拿第一名、谁晋升品阶,都与自己无关。她旁的都不好,有一点还算不错,那就是她从不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非分之想。当年她喜欢康熙,知道康熙不属于自己,知道康熙就是那个“非分之想”,所以答应皇后离宫回长沙。后来,她跟着康熙回宫,跟众多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吃过的醋流过的眼泪已经让她为那个“非分之想”买单了。
她心里很明白,无欲则刚。
任何事,一旦有了目标有了欲望有了念想,就会生痴生嗔生出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