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这套糊弄老子!”汪孚林特意用了假声,黑袍底下加了个小凳子垫高了身材,嘴里还含了一个桃核,“你不是有一房媳妇,拿她抵债!”
钟大牛登时呆住了,等头前那两个绑他的家丁上去就踢了他几脚,他吃痛不住,立刻嚷嚷道:“爷,小的不是不想拿媳妇抵债,是小的进城后就已经把她卖了给人,换了十二两银子!”
汪孚林听许杰说钟大牛一人住在城北那低矮破旧的贫民区时,结合之前汪二娘的话,他就有了这样的猜测,此刻听到此人如此供述,他简直想让人把这家伙一脚踹死,随即怒喝道:“卖给谁了?”
“小的也不认识他……”钟大牛刚说出这句话,见身边两个彪形大汉又要再打,他登时软得和一滩烂鼻涕一样,干嚎似的叫道,“小的说的都是实话,爷要是不相信,打死我也讨不回半分欠账!那人是个老行商,当初在小的家里要水喝,东拉西扯问了很多事,被小的识破他不安好心,就慌忙走了。后来看他去西溪南村,小的还跟在他后头,果然发现这老不死的是个骗子,一连骗了两家人,就讹了他几两银子……”
果然和那老骗子有关!汪孚林心头大振,却越发凶恶地喝问道:“后来呢?讹银子到最后反把媳妇卖了?”
大概是因为他这口气凶神恶煞,打手又毫不留情,钟大牛根本没想到旧主上头,慌忙继续说道:“因为主家不慈,小的拿这银子赎身出来,就和那老骗子合伙做了一票。小人压根不知道他骗的那几本破书很值钱,进城后他分了二十两银子给我,又看上了我媳妇,小的就卖了媳妇……”
“呸,前前后后你拿了那么多钱,现在还敢说就只剩一条烂命?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让这狗东西知道厉害!”
“饶命,爷饶命,都是那些坐庄的做了手脚,小的输光了那三十多两银子,否则怎么会住在那种破烂地方?”钟大牛被人又拳打脚踢,顿时嚎啕大哭,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看上去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别嚎丧,老子不吃这一套。钱输光了你就找那老骗子再做几票,钱不就有了?”
钟大牛没想到这次讨债的如此难缠,眼见得些许功夫身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拳脚,虽说还没往死里打,可这要是自己继续敷衍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要命。于是,他只能一边来回翻身,削减拳脚落在身上的力道,一边苦苦求饶,直到发现对方毫不动容,毫不松口,他才杀猪似的惨叫了一声,如同死人一般直挺挺躺在那一动不动。
见那两个家丁一下子慌了手脚,汪孚林便当机立断地喝道:“别被这家伙骗了,把那桶井水浇下去,把这狗东西泼醒!他要敢再装死,那我就拼着这笔债要不成,把他打死了算数!”
程乃轩躲在地窖门口,看那烂赌鬼突然一动不动,还以为闹出人命了,登时捏了一把冷汗。此刻听到汪孚林这话,他方才一下子醒悟过来。见那个刚刚还挺尸的家伙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他对汪孚林简直佩服极了。
这家伙从前瞧着就书呆子一个,没想到一直都藏着而已,否则怎料得这样精准!
钟大牛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这才终于慌了神。他用肩膀支撑着身体爬行了几步,可随即又被一个家丁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给抓了回去,只能声泪俱下:“爷,小的也想做几票,天下哪里还有这样来钱快的好事?可那老骗子早就没踪影了!”
“既然你还不出钱,那就去死吧!”
钟大牛终于相信,今夜不拿出点干货,那是死定了。这些赌坊里头的打手他也见过,从前就有人光鲜亮丽地进了赌坊,等几天十几天输光欠了一屁股债,卖房子卖地甚至卖人都还不上,变成一具尸体被人丢在乱葬岗上的凄惨样子。
尽管只剩下这条烂命,但赌徒的天性就是翻本,因此在极度的绝望之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觉察到的一点端倪,就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叫嚷道:“不过小的知道那老骗子和哪家当铺有勾连,要是爷敢豁出去拿这个把柄去要挟,那家当铺可比小的那些烂账值钱多了!”
汪孚林登时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极其振奋。
终于问出来了!他总算没白冒冤枉人的危险!否则他就得赌运气似的一家家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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