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妈妈佝偻沉默的背影,姐姐温柔哀伤的目光,和娟娟眼里晶莹的泪光,其余的一切全都变得模糊不清,我才知道,我的明天永远不会有光明,我的人生也不会有幸福。
不过,那时的我,已经习惯了,身上的伤,心里的伤,痛着痛着就习惯了,日子的煎熬,熬着熬着也习惯了。
再难熬,再痛,总会过去的,不是吗?
妈妈给我的钱并不多,大概三百多块,都是零零碎碎的纸钞,一块两块,十块五块,甚至还有一毛两毛的,全都皱巴巴的,上面沾着泥土,我不知道这三百多块她攒了多久,可是我知道,这里的每一分钱,她都攒得艰难。
也许是姐姐的死触动了她,她不想另一个女儿也走上绝路,她拿出偷偷攒的钱,送我逃走。
我买了一张去南都的最便宜的火车票,头也不回的踏上列车。
南都,南国之都,气候温暖适宜,是海边之城,风景如画,但这些都不是我选择南都的原因。
我选择南都,只有一个因素,钱!
南都经济发达,工厂林立,是赚钱的好地方,我只想挣钱,供娟娟读书。
2006年的冬天,离过年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日子,十八岁的我来到了南都,来到了这个浸染了我无数眼泪和伤痛的城市。
我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辗转风尘,颠沛流离,曾有过众人艳羡,意气风发的日子,也曾卑微求生,受尽屈辱,曾被人真心呵护,捧在掌心珍惜疼爱,也曾被辜负,被欺骗,被伤害,被抛弃。
十年的岁月,留给我一道身上的长长的疤痕,以及无数心上的伤痕。
我记得那一天,当我走下火车,第一次踏上南都的地面,温暖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刺入我的眼睛,熙熙攘攘的人声灌入我的耳朵,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又让人充满希望。
可是,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耳光。
我找到一个最便宜的出租屋,每天八块钱,小小的房间里,架着八张上下铺铁床,又挤又小,连转身的地都没有,住的都是来南都找工作的年轻人,个个脸上充满憧憬和兴奋。
交了租金和押金后,我身上只剩一百多块钱,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为了省钱,我每天买最便宜最能充饥的馒头,喝自来水,在外找工作时,连瓶水都不敢买。
屋漏偏逢连夜雨,从大山走出来的我,太过单纯,没有求职经验,并不知道找工作并不需要保证金这回事,在我忍痛交了保证金后,身上分文不剩。
结果不言而喻,我被骗了,我去派出所报案,年轻又不失威严的警察耐着性子给我做了笔录,教训了我一顿,说我没脑子,这么简单的骗局都会被骗。
我讨好的笑,不敢辩解,最后,警察说他们会处理的,让我回去等消息。
走出门口时,鞋带松了,我蹲下身系着鞋带,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
一个比较老成的男人声音在说:“你真给她查啊?”
给我做笔录的年轻警察,满不在乎的说道,“查什么查?才一百多块钱的案子,有什么好查的?这种小案子太多了,根本查不过来。”
他的话如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才一百多块钱的案子,用得着浪费警力?这是南都,是中国南部最发达最繁华的城市,有钱人太多,动辄百万千万的诈骗案,一百多块钱,也就一张红票子,加几块钱零头,扔进水里连声都不响。
可是对我来说,他们看不上眼的钱,是我全部的身家,这关系着我会不会露宿街头,甚至会不会在这个遍地黄金的地方饿死。
在房租加押金都用完后,我被房东赶了出来,在街头游荡,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饿的时候,就拼命喝自来水充饥。
到了夜晚,城市华灯初上,我饿得头晕眼花,在过马路时,没有注意是不是红灯。
一辆汽车在我身边猛地停下,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摔倒在地上,脑子里一片茫然。
“喂,你丫找死还是碰瓷?没看见是红灯吗?想死就滚远点,别刮花了凌少的车。”
副驾驶上,一个长相美艳的女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朝我破口大骂。
终于回过神来的我自知理亏,慌忙爬起来,走到路边等车子过去,这是一辆银灰色跑车,我不认识是什么牌子,但是很漂亮。
手心蹭破了皮,血丝混着泥土,火辣辣的疼,我下意识的去摸。
“看来没事,凌少,走吧。”
女人转过脸,换了副谄媚讨好的嘴脸,朝旁边的男人说道。
凌少投过来一个眼神,深沉,幽深,锐利,看不出情绪,如南都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