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那只纸人,轻轻贴在额头上,闭上了双眼。不多时,她漆黑一片的视野里,便渐渐浮现出孙姨娘的身影来。
比起贾敏屋子的低调奢华,以及黛玉屋子里的精致淡雅,孙姨娘的屋子,便有些像是个暴发户的住处了。给人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有钱。第二个感觉:好有钱。不愧是扬州盐商的女儿,屋子里哪怕是一只花瓶一个痰盒,都是有出处的。可惜屋子的主人修养有限,将这些难得的贵重东西摆满了一屋,反而显得粗俗了。怨不得常言道,富贵三代之后,方能养得出贵族来。
此时,孙姨娘已经卸下钗环,只身着浅粉色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面前一只黑漆镶嵌花钿的首饰盒敞开着,满眼都是珠光宝气。
玉手纤纤,拈起一只喜鹊唌珠钗,举在烛光中端详着。金光闪闪的喜鹊嘴里叼着的那串珠子,颗颗圆润饱满,流光溢彩。一望可知,价值不菲。孙姨娘看了半晌,忽然轻轻一笑,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表的恶意。她伸出两根手指按住喜鹊的尾巴微微转动了一下,顿时,一道几不可察的缝隙,出现在喜鹊尾部。那道缝隙里,隐约可见一些白色的粉末,不知是何物,收藏得这般隐秘。
仔细朝着喜鹊尾巴处的缝隙看了看,孙姨娘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从苗疆高价觅来的秘药,果然效果不凡。硬生生弄死了两个人,却偏偏什么都查不出来。父亲没有骗我,这东西真是好用极了。”
得意洋洋的笑了一阵子之后,孙姨娘却又蹙起了眉头:“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可惜,父亲派出去的人回报卖药的那个人已经找不到了。这般好用的东西,就只有这么点了。——让我想想,到底是送给太太呢,还是送给大姑娘呢?”
琢磨了一会子之后,孙姨娘轻声自语道:“依我看,还是便宜了那个死丫头吧。反正贾敏的身体已经好不了了,若是小丫头片子一死,恐怕贾敏也撑不了多久了。剩下老爷一个人,还不是任由我磋磨?父亲,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只是要我直接朝老爷下手,我却是狠不下那个心肠。他,毕竟是我的夫君啊……”说到这里,孙姨娘的眼眸里恶意尽消,反而露出一丝惆怅来。“一旦老爷接连失去正妻和嫡女,恐怕再也没有心思做官了吧?这样一来,或许主子爷便可以饶过他。我与老爷,也许,尚可以继续相守……”
又自怨自艾了一会儿之后,孙姨娘便将那只喜鹊金钗小心的放进首饰盒的底层里,盖上了盒盖,关住一盒子的金彩辉煌。她站起身来,举起烛台走向床铺躺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另一间屋子里,黛玉放下纸人,暗自揣摩起来。听孙姨娘的话,恐怕林家死去的那位范姨娘和小公子,都是她暗中下的毒手。而接下来,她便要朝自己这个身体下手了。尽管如此,孙姨娘却并非罪魁祸首,她的背后,还有一位所谓的“主子爷”。那个人,是谁呢?想到林如海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身份,那位主子爷,恐怕身份比起他来只高不低。听说如今朝中几位成年了的皇子夺嫡夺得是热闹非凡。会不会,所谓的“主子爷”便是当今的几位皇子之一?如此想来,“主子爷”之所以朝林家下手,怕是林家所占的队伍,不合他的心意。
在原主的命运轨迹里,并没有在扬州中毒这一件事。想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孙姨娘并没有朝原主下手。死去的那个人,是贾敏。尽管如此,原主的命运依旧悲惨,还不如当初在扬州就被毒死了呢。而在原主被接到京城之后林如海便去世了,是不是,后来孙姨娘终于还是朝他下手了?
以后要做的事,基本可以确定了。第一件事,便是揪出孙姨娘这个毒妇。第二件事,找出“主子爷”是谁,令林如海对他有所警惕。再然后,便是养好林氏夫妇的身体,最好可以生出嫡子来。如果林氏夫妻没有生儿子的命,恐怕为林家诞育后代的任务就得落在黛玉身上。一想到这一点,她便不禁在心里哀嚎起来。不要啊,跟凡间的男子生育后代,作为一只鱼妖来说完全不感兴趣好吗?她喜欢的,是跟自己原身相似的俊美男鱼啊……尽管在那口小池塘里生活了好几千年,根本她连一片男鱼的鳞片都没有看见过。合我心意的男鱼啊,你到底在哪里?
第二天清晨,洗漱进食完毕之后,黛玉便取出那只装着自己洗澡水的青釉花瓶,小心的抱着朝贾敏的院子走去。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大丫鬟对她怀里的花瓶非常好奇,终于锦绣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你抱着花瓶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