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阿常小心爬下床掖好了帐子,立在床边默默守着的时候,脸上却已经丝毫不见了刚才的惊惶之色,她在脑中仔细将此事的前后经过都再细细思量了一遍,确定并没留下什么漏洞。
前几日崔良娣被诊出怀了身孕后,自己便编造了那太子殿下要将崔良娣的孩子抱到太子妃身边去抚养的话,而后假装无意偷听到的样子禀告给了崔良娣,崔良娣也并没马上全信了她,而是于第二日晚上主动向那太子殿下提出,愿意将太子这第一个孩子送到太子妃娘娘身边抚养,而正如永嘉坊夫人事先告诉自己的一样,那太子殿下果然并没反对,而是在夸赞了几句崔良娣贤良淑德后,便默认了下来,这一下,那崔良娣才是真正信了此事。
阿常知道,崔良娣原本对今晚所行之事还有些犹豫的,也是在那日之后,才下定的决心。
想到这里,阿常不由缓缓地出了一口长气,此事果然进行的十分顺利,她也算看清楚了,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良娣,终究还是弄不过崔家老爷夫人的,上次她带东西出去的时候,家人便传信说弟弟妹妹均已经脱了奴籍,家里还买了地和铺子,等自己将来能出宫的时候,便总算可以过上几天舒心安乐的日子了。
而此时,在丽正殿那边,李济民正在一处侧殿里听那侍卫头领的禀告,而太子妃车芷兰也在屏风后面坐着旁听。
“启禀殿下,这浓烟是在内殿西侧的夹道里冒出来的,因为正好邻着角门,又在通风道上,所以内殿诸人才会觉得烟特别大,好像是内殿走了水似的,肇事的是丽正殿的四等内监叫小陈子的,他先是说想替自己死去的姐姐烧些纸钱不小心闯了大祸,后来熬不过打,才交代说是宜秋宫华良媛身边的一个小宫人给了他银子,托他在这里烧几张符纸,谁知那符纸不知浸了什么药水,烧起来味道刺鼻不说,还一下冒出了许多浓烟来。”
“那宜秋宫的宫人呢?”,李济民沉着脸问道,虽现在知道这只是虚惊一场,不过刚刚才听到消息时他却是吓的整颗心猛的一沉,直到看见那太子妃车芷兰完好无缺的被人从内殿里扶了出来,才又重新冷静下来。
“启禀殿下,已经派人去提了,要问清楚恐怕还要一会儿时间,现下更深露重,还请殿下保重贵体先行歇息,待明早臣等拷问清楚了再听回禀也不迟。”
这侍卫首领这么一说,李济民身边的内监也都马上连声附和起来,李济民知道这首领说的有道理,再看了一眼屏风后面那穿着碧色裙衫的身影,便也没再坚持。
因为这符纸烧起的浓烟气味颇为刺鼻,他们此刻都没敢再呆在那丽正殿的正殿,全都移到了东边最远的偏殿里,宫人们趁空已经匆忙收拾了一间寝殿出来,李济民携着车芷兰进了内室,便将身边诸人都遣了出去。
两人经过了刚才的好一场忙乱,此时面面相觑,却一时有些尴尬起来,李济民因这阵子一心扑在密道和税改等事务上,又加上崔良娣有孕和华良媛的痴缠,已经与车芷兰二人好多日没见一面了,甚至这月十五的正日子,李济民也没去丽正殿过夜,东宫有关太子妃彻底失宠的传言早已是甚嚣尘上。
两人默默无言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车芷兰先开了口:“殿下,妾身以为,此事虽涉及到了那华良媛,却不一定如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那华良媛心思单纯浅显,并不像如此胆大弄诡之人。”
车芷兰说完这话,才发现自己一双手还被李济民牢牢握在掌心中,李济民手心有些发凉,手掌也颇为柔软,不过刚才自己一出殿门便被他迎面过来紧紧抓住的时候,仍是让她一下子安心了下来。
可此刻,等李济民听清楚了车芷兰的话后,却是突然缓缓放开了车芷兰的手,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他冲着车芷兰挑眉一笑说道:
“太子妃果然贤明,虽然连那宫人的证词都还没听到呢,却已经急着替华良媛开脱起来了。”
车芷兰被李济民说的脸色一僵,两颊上极为难得的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不过她并没有急着替自己辩解什么,只是也慢慢的收回了空落落的双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只看着李济民不语。
“按着太子妃的高见,那崔良娣沉稳,卢良媛本分,此事恐怕也不应该轻易和她们两个扯上关系吧!”,李济民扯了扯唇角,满脸嘲讽的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车芷兰脸色越发晦暗起来,她刚刚那句话,的确是有避嫌的企图,此时被李济民用话这么一堵,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垂首思忖了良久,终于还是一正脸色,抬头肃然说道:
“殿下,妾身刚才那句话确实是存着私心,说的太轻率了些,还请殿下恕罪,不过妾身觉得此事表面上虽看着像后宫女眷间争风吃醋弄出来的小把戏,也并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却不知道哪里,总透着一丝蹊跷,还请殿下千万小心谨慎着些。”
李济民本在气头,却没想到车芷兰如此痛快的便认了下来,再听她郑重谏言,先是一愣,而后脸色也不由的柔和了下来,不过一时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二人又沉默对坐半响,李济民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彻底将此事查清楚的,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时间,你再歇息一会儿吧,我此刻反正也睡不着,先去前面宣肃殿了。”
李济民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只余车芷兰一人坐在床榻上,她又皱眉凝神思忖了良久,才躺下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