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道他的皇后在打什么主意了。
“太妃娘娘。”江阮不疾不徐的开了口,“先皇过世,陛下已然为先皇守孝半年,陛下不比平常百姓,而是关系到天下苍生,历朝历代已经定下规矩,皇上不必遵从守孝三年之礼,只要陛下心中时时挂念先皇便好。”
“是吗?”钰太妃看着江阮,“皇后娘娘所言倒是不虚,只是小公主满月宴时,丝竹之声响彻整个皇宫,那时,陛下可是在为先皇守孝?”
皇后被钰太妃问的哑口无言。
祁烨眼中越发亮了起来,眼中带上了赞扬,民间有父母过世,守孝三年之礼,而到了宫廷之中,若让皇上为先皇守孝三年,废礼乐,有些不太现实,于是便改了旧制,皇帝只需为先皇守孝一年便可。
到了先皇那里,便又遇到了一个难题,先皇在位时,有蔡相还有些不怀好意的大臣在位,朝政不稳,难免要娶些妃嫔入宫以此来加固君臣关系,巩固政权,于是便又把旧制改为了半年。
到了祁烨这里,又有了新的变故,祁烨登基并非正常的继承大统,也不是养在宫里名正言顺的皇子,虽然有圣旨,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说白了,就是谋权篡位,所以自从祁烨登基,那么多的官员受到了牵连,这些守孝的旧制哪还有人敢提,无人提,祁烨自然也不乐意为先皇做什么样子,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而对于选妃之事,祁烨向来没有放在心里,所以也便未加多管,只是没想到江阮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这种事情大臣提起来便没什么意义了,也无人敢提,而由同是先皇皇子的五皇子提出来,便意义重大了。
祁烨支着下巴看向钰太妃,眸子微眯,似是带着些危险,“太妃是在谴责朕?”
钰太妃牵着五皇子的手泛着细汗,面上却还是一片镇静,跪倒在地,“我并无此意,今日来只是恳请皇上允许我这个丧夫的可怜女人带着五皇子去皇陵为先皇守灵,不然先皇在底下怕是该寒心了。”
钰太妃此话说的毫不留情面,在座众人脸色都不太好,这是当众指责皇上不孝啊!
众人看着祁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坐直了身体,此时皇帝被逼问到这个地步,若再没有些表示,便无法交代了。
祁烨坐在那里,眸子幽冷的看着钰太妃,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祁烨才缓缓起身,开了口,声音凛冽,“朕虽年少离宫,对父皇实则心仰慕之,父皇待朕疼爱有加,更是将皇位传予朕,朕登基以来,忙于政事,对父皇却有不孝,皇祖母,母后。”
祁烨转身看向太皇太后还有太后,跪倒在地,“是儿臣不孝,让皇祖母还有母后寒了心,今日朕便下一道罪己诏,为儿臣的不孝弥补,自今日起儿臣愿为父皇守孝三年,三年内不行礼乐,不纳妃嫔,请皇祖母与母后成全儿臣。”
见皇帝跪下了,众人也都跪倒在地,江阮也起身跪倒在了祁烨身边。
太皇太后满脸寒霜,只是皇帝口口声声是他不孝,她若不应,便是由着皇帝不孝,若应了,三年不纳妃嫔,怎么可能?
“皇帝有孝心,大可以时时前去皇陵悼念,不需为此三年不纳妃嫔,毕竟皇嗣乃国之根本啊。”太皇太后依旧不死心。
“皇祖母,守孝三年之礼,古来有之,只是后来渐渐演变,变成了今日这般,可是既然朕的子民们都能做到守孝三年之礼,为何朕做不到?朕乃天下表率,自当为天下人之先,朕会与众大臣商议,将旧制改回,礼不可废。”
事已至此,太皇太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太后亲自起身将祁烨扶起来,“皇儿孝顺,乃天下百姓之福。”
定国公夫人率先走出来,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跪下山呼万岁。
祁烨起身后,看向跪在那里的钰太妃,“既然五皇子有孝心,朕便应了太妃娘娘之请,即日起封五皇子为宁王爷,太妃带着宁王爷,择日出宫,去往皇陵给先皇看守皇陵去吧!”
皇帝并未言明宁王要看守皇陵多少时日,但众人都知道,今日太妃如此逼迫皇上,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往轻了说,这太妃是不把皇上看在眼中,往重了说,这太妃似是有谋逆之嫌啊!
钰太妃谢恩,望向江阮的眸子里带上了一抹感恩,这宫里尚且动荡不安,五皇子顶着先皇之子的名号,定然也过不安稳,即便皇帝不会要了他的命,也总有有心人想要利用,不如先暂且避一避风头,等朝政安稳了,再让她的孩子当个闲散王爷安度此生吧!
祁烨眼睛在众人失望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江阮脸上,两人四目相对,互相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江阮行此一事,其实也是万般无奈,上有太皇太后,下有文武百官,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这个皇后,她若肆意妄为了些,旁人说她是妖后,说皇帝被人皇后魅惑,现在她是鲁国公府的女儿,尚可以不去管鲁国公府如何自处,可是日后呢?
她实则是定国公夫妇的女儿,作为皇后,她若贤德,定国公与叶舟逸在朝中行事便可方便许多,皇帝便也可少为后宫之事伤神。
当然,她还有一个私心,她年少吃过太多的苦头,不算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又看了那么多陛下不知从哪里给她寻来的话本,她的想法是异于旁人的,她想要追求那种一生一世两人白首的感情,不容她人插足的感情。
若放在普通人身上,这个想法并不难实现,只是祁烨是皇帝,这种想法便成了异想天开,她一直知道祁烨的心思,知道他对她的爱意,只是一个帝王,一生只有一个皇后,这听来便是天大的笑话。
她曾为之犹豫了很久,很久,后来,她想,不若赌一把吧。
她记得祁烨说过,何须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那是他给她的承诺,一生为一人的承诺。
她想着也许没有妃嫔的后宫也许不是不可以,只是前人没有人想要去做而已。
只要祁烨想,她也愿,两个人心意相通,也许总归是可以实现的。
只是在这条路上,不能只有祁烨在行走,她也是可以与他并肩而行的。
祁烨的视线自江阮脸上移开,声音冷淡,“既然如此,皇后,今日的宴会便至此时为止吧。”祁烨说完,便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浑身带着些冷意。
众人皆以为皇上是被逼无奈放弃选妃,所以才会如此生气,从而迁怒于皇后。
而这件事情上皇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众人只能放在心中猜测,至少表面上大家看到的是皇后贤惠,心甘情愿为皇上选妃,只是没有成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