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呢,这只炉是旁边一户人家一簸箕煤饼换来的,还搭了两个石墩子,呶,就放在墙角边了。”
钱雪扫去,墙角两个圆鼓鼓的石墩子摞在一起,正是屋内的柱墩子。
她惊道:“这石墩子是撑屋内柱子,这都搬出来了,那屋子没塌?”
“旁边厢房早塌了,这两个估计就是那厢房里的,你也知道我们中国的老百姓就爱捡东西,一根稻草都想捡回家去,反正都不成样子了,也没人管。”贺喜东满不在乎道,随即语气一转,有些迫切,“怎样,你看像不像老古董,值不值钱?”
钱雪抬头看看他,贺喜东满脑门的汗,鼻头上亮晶晶的,一脸发大财的期待表情。
她把香炉重新放到他手里,“值,老值钱了,以我粗浅的眼光来看,这只是真正的宣德炉,喜子哥,你知道宣德年间什么文物最出名吗?”
“什么?”
“就是香炉,也特称为宣德炉,是当时叫暹罗国,也就是泰国进贡的风磨铜,纯铜经过多次精炼制造的,专供皇室和寺庙享用。现在存世量非常非常非常稀少,已称得上国宝,可以进博物馆的那种。”
钱雪每多加一个非常,贺喜东的眼睛就亮一分,等三个非常说完,连旁边的孩子们都愣住了。
“阿雪姐姐,那这么值钱的香炉,是不是可以买很多糖吃了,可以吃到饱的那种。”
“是啊,可以买糖吃,买好多好多糖吃了。”钱雪大笑起来。
孩子们欢呼起来,欢喜雀跃。
贺喜东捧住香炉,像捧个了心上人,波得响亮亲了一口,又怕摔了,小心翼翼放到一边桌子上,一掌轻拍到刚才说话的男孩头上,哈哈笑道:“没出息,你们就这么点追求,几颗糖就打发了,跟着你哥混,你哥可是想成为这来安县,不,成为省城最有钱最有钱的大财主,到时买上几百亩地,吃喝都不愁了,每天躺在炕上喝小酒吃花生米。”
钱雪笑得更欢了,这位仁兄嘴上吹大气,也是几口小酒几粒花生米的追求了。
“阿雪,反正现在学校也停课了,外面都在搞运动,你来跟我们一起收废品吧,我告诉你呀,最近卖废品的人可多了,什么扇子、字画啊,花瓶屏风,以往看都看不到的好东西,现在全都卖。”
贺喜东兴奋道。
“喜子哥,我正要来跟你商量这事,我们进屋里说吧,你先把炉收好,别摔了。”
贺喜东捧了宣德炉,收到保险柜里,领着钱雪进了他休息的屋,在高低铺的床上坐下,拿出一根烟来,一眼瞥到钱雪不赞同的眼神,忙讪讪一笑,把烟收了,起身倒了碗白开水给她,“难得抽,解解乏。”
“喜子哥,抽烟对肺不好,以后还是别抽了。抽抽就上瘾了,想戒,难。”
“知道,知道。”贺喜东笑道,“阿雪,你咋懂得这么多,什么都知道。”
“谁让你不爱看书呢,学校图书室里有好多书,里头有讲这个的。”钱雪笑道。
她当然不会说这些是上辈子东一爪西一鳞片听别人讲的,不过这辈子确实去图书室看了许多书。
“原来图书室里还有讲这些的书啊,那我得抽时间去学学,到时收东西也有把握了。”
“喜子哥,我正要跟你讲图书室呢,我看里头还有些古籍字画什么的,我真怕运动越搞越大,哪天他们一兴起,到图书室放把火,这些好东西可都要毁了。”
贺喜东神情一震,笑容收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你说得很有道理,要不是我最近迷上收藏古董,早跟他们一起闹.革命去了,戴个红袖套多威风。不过学生们不就贴贴大字报,搞搞集会吗,真会闹这么大,烧图书室,那还了得,里头全是知识,他们下得了手。”
钱雪点了点头,沉重道:“以后老师都会被他们揪下来,批.斗……”
“什么!”贺喜东震惊了。
他见钱雪不再提,搓了搓手起身道:“走,那我们现在就去收东西。”
钱雪忙笑着一把按住他,“这事我们拉板车明着上门不成,还得跟图书室的刘老师商量一下,晚上偷偷把有价值的文物书籍转运出来,找个稳妥的地方收藏好。”
“那就藏在我们废品站好了,谁会知道里头藏了好东西,还有国宝呢。”
“你以为别人都是瞎的啊,你天天出门收东西,遮掩都不打,他们搞运动迟早会搞到这里来,这里也不安全。”
“啊,那哪里还安全啊,连这废品站都不安全了。”贺喜东惊叫起来。
“我也不知道哪里还安全。”钱雪叹了口气。
这收藏起来的书籍等物品藏在哪里都是个大炸.弹,被发现的话不说被毁,参与的人全得受牵连。
这场革命持续了十年,人一辈子几个十年,能熬过十年的又有几个。
“奶.奶的,怎么那么复杂。”
贺喜东起身踱了几步,挠挠头,“要不我们就把东西藏在学校,找个杂物间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