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夫, 跟这些农村女人有啥好计较的, 失了你的身份。”张霞把齐海拉走了。
钱雪把门关上,前后窗帘拉开,双手清洁消毒, 开始细致的接骨手术。
她眯缝着眼,男孩才四五岁,手实在太小了, 骨头也小,筋也小,这台手术就如同绣花一般, 大拇指、食指、无名指, 三根手指给他接上, 没有的只能缝合起来。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足足做了四个多小时。
“刘叔, 我们所里买台显微仪器吧, 这实在太考究眼力了。”
工作全部完成,钱雪舒了口气,说道。
“哪有钱啊,我早就想买了,现在眼力不行了,一些简单的还成, 稍微复杂一些的我都趟不下来了, 幸好你来了。”
刘洪伟再次帮她擦了把额头的汗, 苦笑道。
“没钱吗,我来想办法,既然要做些手术,该添的仪器都得添上。”钱雪下定决心道。
“青苗镇离得来安县也有一大段路,有些紧急的手术能做最好。”
“最好再跟县里申请台车,有些病人送县里或省城也方便。”
“那不可能,一台车多贵呀。”刘洪伟笑着收拾好用具,打开门,那女人就扑了过来,他忙拦住她,“情况很好,都接上了,别急。”
女人听完,身子软倒,捂嘴呜呜哭了起来。
“婶子,别哭了,孩子情况不错,等复健做好了,以后右手还是能用的。”钱雪安慰道。
“刘医生,谢谢你,谢谢你。还有这位姑娘医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张霞,剩下的盐水瓶呢?”钱雪翻了翻装药的纸箱子,昨天还看到的三瓶盐水瓶都没了。
“你不是用了吗?”张霞神情一紧张,嘴硬道。
“我昨天是拿了两瓶出来,可这里头不是还剩三瓶的吗,去哪了?”钱雪质问。
“给病人用了,咋的,只许你拿了用,我们就不能用了。”齐海上前,帮着张霞道。
钱雪直起腰,冷冷道:“给谁用了,什么病情,你拿出来看,我从卫生所领的每一份药可都有登记的,收了多少药钱,全都有,你拿出来给我看。”
她转身,从她桌上拿过记录,啪得一声摔到两人面前。
齐海和张霞对视一眼,脸色阵红阵白。这三瓶盐水瓶今儿早上齐海给了张霞,她早拿回家去了。
这盐水瓶喝了肠胃好,张霞妈老拉肚子,喝了这个有用。
“咋的,就你登记了,我们没登记咋了,还犯法了。”张霞色厉内荏。
“好,你们没登记是吧,那收上来的药钱呢,一瓶盐水两毛钱,三瓶六毛钱,记录了吗?”钱雪再逼问。
张霞一滞。
“不就六毛钱吗,等下就登记上去。”齐海看一眼张霞,从兜里掏出六毛钱,甩到钱雪面前的桌上,愤愤不平道,“这卫生所又不是你开的,凶什么凶。”
“卫生所确实不是我们开的,可所里有了老鼠,把该用在病人身上的药用到了别的什么地方,最后病人得不到治疗,这问题可大了。下次开党代会议,我得在会上讲讲这情况了。”
刘洪伟踏进屋来,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俩人一个瑟缩,不由自主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阿雪,走,我们没必要跟他们浪费嘴皮子,我药箱里还有两瓶盐水,给栓子挂上。”刘洪伟对钱雪道。
钱雪冷冷看两人一眼,拿起桌上的六毛钱,当着他们面,收进钱箱,又登记到簿子上。
现在甩钱是畅快,谁知等她和刘叔走了,又会不会拿回去,她就要给他们记录上。
齐海看她落笔恨得咬牙,可也无可奈何。
“谢谢刘医生,谢谢姑娘医生,我马上回家拿药钱,我们给钱,给钱。”那女人把这幕全看进了眼内,飞速回家取钱去了。
这位婶子不光取来了钱,还拎着篮子带来了饭菜,两大海碗米饭,两碟子炒菜,蒜苗炒腊肉,韭菜炒鸡蛋。
“刘医生,姑娘医生,给我栓儿做了这么长时间手术,饭都没吃呢,在炉子上热一下吃吧。”婶子热情道。
钱雪刚做好手术记录,闻言笑了起来,“我真肚子饿了,刘叔,我们一起吃吧。”
“好好,吃饭。栓子妈,你去看着栓子,过会儿他就会醒了,可能有些疼,你哄哄他。”刘洪伟道。
“好咧好咧,你们好好吃,都吃完。”这个婶子高兴道,放下篮子急匆匆去了隔壁手术室。
钱雪把篮子里的饭菜搁到炉子上温热,一会儿,腊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张霞深深嗅了一口,嘀咕道:“吃得这样好,还有腊肉。”
“这是病人家属感谢我们动手术的医生呢,这份心意,多少钱都买不来的。”钱雪瞥她一眼,故意大声说道。
“我们真心给病人治病,病人也感恩呢。”刘洪伟接上。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张霞撇过脸,酸叽叽道。
齐海起身,快速闪出门去,没过多久,夹着个油纸包回来,打开,里头一叠烧饼,他讨好地放到张霞面前。
“你中午不是没吃多少东西吗,我肚子也饿了,我们吃点烧饼吧,挺香的。”他深呼吸一口,夸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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