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公开跟我们几个强国作对,所以说,丁先生的安全问题是能够保证的。”
会后,莫德与袁诚印要去日租界,想探探他们的底,以便拿出应对措施来。他们来到使馆的门前,让守门的武士前去禀报加藤,没多大会儿,武士出来大弯腰道:“请。”两人倒背着手走进院里,见院里有群日本武士,光赤着上身在练习刀术。刀光沾着日光呈现出无数抛物线,像挥舞着无数的银练。莫德的脖子缩缩,往袁诚印身边靠靠。武士们突然收起刀,列成两队,夹成人巷,冷冷地向两人行注目礼。莫德与袁诚印顺着刀巷来到大堂,加藤已经在那里等了。他穿着团花的和服,脸上泛着微微的笑容,弯腰说:“欢迎两位,请坐。”
当大家落座后,有个背着小枕头的日本妇人给他们泡上茶,轻轻地退下去。莫德端起茶杯来又放到桌上:“加藤君,在天津这个地方,我们都属于客居,我感到我们应该加强合作,相互帮助才是,不知道阁下有什么看法。”
加藤笑道:“我们与中国同为东方,并没有客居的感觉。”
袁诚印说:“加藤君,你们的租界刚成立不久,可能对赵敬武这个人不太了解。这个人以前就是小混混,打打杀杀,最后成立了小刀会这个黑帮团伙。他们抢码头、绑票、偷盗、杀人掠货,无恶不作,让天津人痛恨不已,您帮助他来赌这场,是不明智的选择。”
加藤哈哈笑几声:“督军大人阁下的说法有些矛盾。既然他赵敬武这么可恶,那你们政府为何不公正严明地把他正法?还容他在天津做得这么大,最终还要用赌来对付他。其实,我们都不要说得冠冕堂皇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与目的,有自己的做事风格。比如,你们如果以政府行为把他给办了,他的家产必然要充公,要用来赔偿纵火案所造成的损失,如果你们用赌博赢得他的家产,你们就可以把这块饼切了,吞进自己的肚子里,这就是你们这些人的公正,而我们的目的就是伸张正义、扶持弱者。”
莫德问:“请问什么正义?”
加藤说:“小刀会跟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传统是吻合的,我们大日本帝国向来都是敢于惩恶扬善,扶助弱者,敢于面对强大的势力。小刀会的成员都是天津的底层人物,赵敬武能够把他们凝聚起来,给这些穷人争个立足之地,争口饭吃,这是何等的伟大?请问,你督军大人身为国家官员,又做了些什么?”
莫德说:“如果你敢支持赵敬武,你在租界中会被孤立。”
加藤哈哈笑着,突然收住笑容:“我们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
交流不欢而散,在回去的路上,莫德骂道:“简直就是流氓、无赖,我要跟各租界说,联合制裁他们。”袁诚印并没有接他的下联,他认为日本的介入决不是简单的主持正义,极有可能是拉拢赵敬武,想利用赵敬武在天津卫的实力图谋什么。也许,他们想通过赵敬武来圈钱,无论是什么目的,他日本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件事情还真的需要认真对待……他们回去之后,又把大家聚起来,商量怎么对付日本人的介入。大家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日本人这么热衷参与这场赌局,这说明他们是有必胜的把握的。
周大年说:“把小田七郎干掉。”
莫德说:“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要引起国际纷争的。”
丁方说:“哎哎哎,什么国际纷争,有这么严重吗?”
袁诚印叹口气说:“我们倾尽所有投注这个赌局,如果赢了,我们都可以安度以后的日子,输了,我们都会穷得提不起裤子,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他们破坏我们的计划,这个小田七郎不能留,把他给干掉,我们赢的把握就会更大。不过,要对付小田还是需要下番工夫的,他是日本的武士,首先是不怕死,再者,他肯定接受过严格的训练,生存能力与应对能力都不是普通人可比的。还有个问题,我们要注意。我在这里谋划他,难道他们就不会谋划咱们吗?这个问题决不能忽视。”
莫德说:“妈的,想弄点钱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丁方笑道:“你以为这天上掉银子呢?”
接下来,大家围绕着怎么干掉小田七郎进行了讨论,有人说直接派枪手堵着日租界的门,见他出来就开枪,把他给打成马蜂窝。还有人说,只要在小刀会会所附近等着,他小田肯定会跟赵敬武联系,直接把他给干掉。但袁诚印认为,这些办法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把小田给杀掉,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反而惹出麻烦来。
丁方说:“在下曾经听我家老头子说,日本人非常爱战刀,据说有个人得到一把最锋利的战刀,那武士想买,可是持刀人说,我的战刀贵贱不卖,不过,如果你肯用你的爱人换,我可以把战刀换给你。武士真的就用自己心爱的人换了那把战刀。督军大人,如果有人用把刀换靓靓,你肯吗?”
袁诚印拉着脸说:“哎哎哎,谈正事。”
丁方说:“我家老头子还说,日本人总认为他们的战刀无坚不摧,是世上最好的刀。如果我们找个人,拿把刀绊住小田七郎,跟他比比谁的刀好,以小田七郎的那种性格,他肯定会比,这时候我们埋伏的人可以背后开枪把他给干掉。”
大家感到这个办法比较好,于是就责令周大年去执行。周大年回到府上,跟丁方、三秃子坐在一起进行了周密的策划,然后派三秃子亲自带人去落实。三秃子感到亲手杀掉日本人,风险太大了,如果不慎被人看到,那自己以后的余生就得在日本人的刀尖上逃,他把几个兄弟叫到一起,对他们说:“老板有件重要的事情安排你们做,事成之后每人100块大洋,有了这些钱,你们可以用来买房娶妻,过上美好的生活。”
有人问:“三哥,嘛事,说呗。”
三秃子说:“杀掉小田七郎。”
大家听说去杀日本人,顿时都像霜打的茄子。
三秃子急了,骂道:“娘的,让你们杀中国人,你们跑得比谁都快,从来都不手软,现在让你们杀个东洋鬼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这件事我们必须成功,不能失败。瘦子,你去街上找最好的铁匠,加工把日本模样的战刀,到时候你在租界外面等着,见到小田七郎后就说,你的刀是祖传的宝刀,比他的要快,然后要跟他比比谁的刀好,其余的几个兄弟埋伏在离瘦子不远的巷子里,看到小田七郎与瘦子比刀时,从背后把他干掉。”
瘦子问:“要是小田七郎不出门咋办?”
三秃子说:“我派兄弟监视着日租界大门口,我就不相信他小田七郎不出门。现在,他接了赵敬武的这单活,肯定常去小刀会,他不可能窝在租界里不出门。”
瘦子说:“三哥,我可是直接面对小田七郎,我的危险更大些,事成之后您得跟老板说说,得多给我几块大洋……”
一天,加藤正品着茶看歌伎的樱花舞,突然有个武士来到身边,对他低声说:“将军,刚接到个电话,说是有人想谋杀小田七郎。”加藤让他把小田七郎叫来,嘱咐他些事情,没想到小田七郎出门了。他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叫道:“巴格。”吓得几个粉人儿提着裙子躲到旁边,惊恐地看着加藤那张涨红的脸。加藤吼道:“你们马上去把小田七郎找回来,现在他不能出事。”
20多个日本武士带着家伙奔出租界,向前面的商街跑去。每个租界外面都有个小型的商贸区,很多商人前来设店买卖,想赚点洋人的钱。20多个武士来到街上,四处寻找,就在这时,他们发现有几个人探头探脑的,便打个手势摸过去……小田七郎之所以出来,是由于最近迷上了茶馆里卖唱的一位姑娘。姑娘与盲人父亲每天都到茶馆里唱曲儿混口饭吃,小田七郎偶然听到姑娘的声音后,那声音就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从此他常独自到茶馆捧那姑娘的场,出手是极为大方的。姑娘为了答谢他的帮助,曾给他绣了块带樱花的手帕,于是两人便产生了某种特殊的情愫,极有可能会发展成恋人……小田七郎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茶馆,脑子里浮现出姑娘羞涩与忧郁的表情,他加快了步伐。突然,从旁边蹿出个瘦高挑的男子,手里握着把战刀,说:“哎,你是日本人吧?”
小田七郎目光冷冷地盯着他:“滚开。”
瘦子说:“哎,听说你们的刀挺锋利的,我就不太相信,今天我想跟你比比谁的刀好,如果我输了,我给你100块大洋,如果你输了,你给我100块大洋,你敢不敢比?”
小田七郎脸上泛出轻蔑的笑:“你的刀不行。”
瘦子抽抽鼻子说:“不试哪知道谁的行。”
小田七郎摇摇头:“你不配跟我比刀。”
瘦子瞪眼道:“你说这话也不嫌害臊,我不配跟你比?你知道我这把刀是哪来的吗?这是祖传的宝刀,削铁如泥,迎风断毛,你敢说我不配跟你比,太可笑了。”
小田点点头:“把你的刀抽出来。”
瘦子的脸寒了寒:“哎,我就跟你比刀,可不是比武。”
小田见瘦子把刀拔出来,横在那里,他刷地把刀抽出来,以劈山之式向那刀砍去。瘦子只感到两手剧疼,惨叫着把刀扔到地上,再看双手,虎口已经被震出血了。小田脸上泛出得意的表情,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刀上竟然出现了个豁口,不由呆住,再看地上的那把刀,刀刃完好无损,不由更加吃惊。
“好刀,你的多少钱?我的买了。”
“多少钱也不卖,这是祖传的宝刀。”
小田七郎叫道:“你必须卖,你的必须卖,你的开价。”
瘦子见还没有人开枪,心里暗暗着急,随后他想,我何不趁机把他刺死,那么所有的奖赏都是我的了。于是他从地上把刀捡起来,来到小田七郎跟前:“100块大洋卖给你。”说着猛地刺向小田,小田身子猛地闪开,还是把和服划破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举起刀来,又以劈山之势劈下去,只见一道银练顺着瘦子的头上下去,人顿时变成两半。他把刀上的血在瘦子衣裳上蹭蹭,刷地送进刀鞘,向茶馆走去。这时,他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回头见几个武士跑来,便问:“你们来有事吗?”
“小田君,加藤君命您马上回去。”
“什么事这么急?”
“你回去就知道了。”
小田抬头看看茶馆的招牌,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到租界,加腾上来就对小田抽了两个响亮的耳光:“巴格。谁让你出去的,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将军,在下只是出去喝杯茶。”
“你这是去喝茶吗?你是去送死。”
小田七郎这才知道,加藤抓了几个人,经过审讯,原来是周大年他们借着跟他比刀之际,想对他下手……周大年与丁方正在家里等三秃子的好消息,谁想到三秃子哭丧着脸回来,说:“老板不好了,行动失败了,一个兄弟被劈成了两半,其余几个被日本人抓走了。”周大年气得抽了他几巴掌,把他的脸都给抽肿了:“没用的东西,尽坏我的大事。”说着掏出手枪就想对他搂火,丁方忙把他的手挡开,子弹打在顶棚上,吊灯哗啦碎了,落了满地的玻璃碴子,吓得三秃子顿时坐在自己的尿湿里。
丁方叹口气说:“周兄,事已至此,就算把他杀掉也没有用。”
三秃子说:“老板,小的一定再想办法把小田的头提来。”
就在这时,守门的兄弟跑进来汇报说:“老板不好了,据说日本人押着咱们的兄弟在租界大门口嚷呢,他们点名让您去领人,还说您要不出面,就把人给杀了。”
周大年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说:“贤弟,这怎么办?”
丁方说:“周兄不必担心,他们日本人也不敢闯进英国租界,再说,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咱们的人,我们没必要去领。”
周大年点点头:“是,我们根本就不认识那些人。三秃子你去跟日本人说,就说是我说的,那些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想杀就杀,想砍就砍,反正跟我没有关系。”
三秃子点点头,拔腿就往外跑,跑到府外就把脚步放慢了。他知道,看这种情形,被抓的兄弟们肯定把事情给抖搂出来,现在去见日本人,说不定就会把他给抓起来,一块给砍了。他对看门的兄弟说:“你们几个去租界门口告诉日本人,那几个被抓的兄弟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爱咋办就咋办。”
有人问:“三哥,你的裤子咋湿了?”
三秃子苦着脸说:“一杯茶没端住,全倒在裤子上了。”
有个兄弟问:“三哥,什么茶,咋一股尿臊味?”
三秃子叫道:“你他娘的废啥话,马上去。”
就像三秃子想的那样,几个前去跟日本人讲话的兄弟被日本人逮住,连同之前被抓的人全部被杀了,尸体就横在租界门口,很多人围着看,绕着走。周大年前去找莫德,对他说:“他们在租界门前杀人,这是对你们大英国的藐视,你们应该向他们提出抗议,否则,谁还把你们英租界放到眼里。”
莫德瞪眼道:“周大年,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去把那些尸体给我处理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周大年气愤道:“你就不敢跟日本人说句硬气话吗?”
莫德哼道:“你懂什么,这件事情闹大了,上边查起来,查到我参与赌博,那我不就麻烦了?你马上派人把尸体处理掉,从今以后,暂停谋杀小田七郎,加强丁方的安全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