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第二天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叶筱薇起得格外的早,她试过几套衣服,最后选定了一套飘逸的黑色连衣裙,外套一件长长的灰白色风衣。为了遮掩红肿的眼睛,叶筱薇特意戴上了梁少萱去香港时为她买的“蜜雪儿”牌太阳镜,然后便驾车驶上了大街,阳光和树影从车玻璃上交替划过,使她那张苍白的脸显出几分冷峻。
当她来到办公室,走近自己的办公桌前时,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并排摆满了几十支白色的鲜花。她摘下墨镜,抬头环顾,每一个人都向她微微点头,表示慰问,她的眼中便突然充满了泪水,她轻轻咬着嘴唇,将眼中的泪水擦去。
郑广琴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这么快就上班了?”
叶筱薇一边整理着抽屉,一边回答:“一个人在家里受不了。”
“大妈身体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时候认老理儿。”
“孩子呢?丛丛还好吧?”
“我没有告诉她,只说他爸爸出差了。这孩子太敏感,好像察觉了什么,这些天话也少了,好像性格都变了。”
“那可不行,她才这么小,你可不能告诉她。”
叶筱薇叹息一声:“唉,我最担心的就是她。”
“要不,我帮你带一阵儿,让奶奶也好好休息一下?”
叶筱薇感激地拍了拍郑广琴的手背:“不用了,让她和奶奶做个伴儿吧。等过了这一阵儿,再送她回幼儿园。”
“哦,对了,甘主任说,如果你来了,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叶筱薇点点头,起身来到甘主任的办公室,甘主任先是关切地询问了一番她的情况,然后开始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是想继续主持《筱薇热线》,还是想换一个轻松点儿的工作?叶筱薇想了想,表示还要继续主持热线,她告诉甘主任,自己现在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不会耽误节目的。
甘主任好像就等着她这句话,不由得笑着说:“这就好,我不希望你离开热线呀。你不知道,这些天不少听众打来电话,询问筱薇的声音怎么变了,是不是换人了?你看,你有一大批忠实的听众啊。”
叶筱薇露出宽慰的笑容,这是很久以来她第一次真正地笑,尽管还有一些苦涩的意味。
当天下午3点整,叶筱薇的声音再次在收音机里响起。一位男士首先打来热线电话,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筱薇,有件事儿我憋在心里好长时间了,想跟你念叨念叨。”
叶筱薇调整一下头上的耳机:“您请讲。”
那位男士说道:“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单位这不是搞‘三讲’吗?让我们给领导提意见,我就提了几条。结果,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了,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有一次还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了些不凉不酸的话。我一看,这地方不能呆了,就想调走。可人家说什么也不放,他还跟别人说,我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烂也得烂在这里。筱薇,我现在压力特别大,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叶筱薇顿了片刻,开口道:“我不知道这位听众是不是经常收听我们的热线节目。不久前,好几位听众给我们打电话反映了同样的遭遇,当时我向那几位听众问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认为你做得对吗?现在我也想问问你,你认为给领导提意见,指出他的错误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吗?”
“不是。”
“那好,既然你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那就坚持下去!”
“话是这么说,可你不知道这有多难。像我这样没权没势的,社会上又没有关系,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位听众,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而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你的身后有党,有人民,有人心,所以你并不孤立。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我是在说大话,是站着讲话不腰疼,但我确实是这么看的。我从来都认为,对的就是对的,邪恶可能得逞于一时,但它永远不能战胜正义!”
“这些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可是……您能不能说说,具体我该怎么办?”
“你单位的领导不可能一手遮天吧?他上面还有领导,还有组织吧?搞‘三讲’、反腐倡廉是全党的事,从中央到各级党组织和政府都很重视。纪检、监察,甚至还有法律部门,总不会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吧?”
导播室里,郑广琴静静地听着叶筱薇的声音,隔着双层玻璃,她不时用钦佩的目光向里面张望。不知什么时候,甘主任来到她身后,感叹地说:“看来,小叶挺过去了。”
郑广琴赞道:“是呀,也真难为她了。要摊在我头上呀,还指不定怎么样呢。”